第2章

入夜時分，烏雲積壓，電光不時穿梭在雲層裡，更隱隱有雷聲作響。

郊外密林雜草叢生，泥土的味道混合著夏日濕熱的氣息十分難聞，除卻偶有的幾聲難聽刺耳的鴉叫與喓喓蟲鳴，便再無一絲生氣。

不多時，林間又多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來人正是白日裡的瞎眼神棍韓雲生。

與秋白商告彆後，他便一人往淮南城外而去。

韓雲生杵著手中半舊的青竹杖摸索著在林間移動，竹杖戳在地裡，起來時帶著黢黑的汙泥。

即便穿梭在如此難行的林間，他那身道袍依舊潔白如雪，不染片塵。

韓雲生往前走了不多時，他的耳朵突然一動，也停了腳步在岔路口躊躇不前。

與此同時，黑暗中一點銀色光芒忽然暴起，急速劃破空氣，直直劈向呆立的瞎眼神棍！

韓雲生雖然目不能見，耳力卻是極好，聽見刀聲的瞬間他便矮身往後躲，堪堪避過殺手的長刀。

可惜，來者並不止一人。

就在韓雲生後撤的同時，又有數人從他背後挺近，刀光無情地刺向他的背心。

情急之下，韓雲生佝僂著狗爬似的在地上打個滾，從眾殺手的前後夾擊裡逃生，而後也不顧路況，腳下生風，狼狽地往樹林深處跑去。

後麵的殺手提刀就追，可憐韓雲生一瞎眼小白臉手無縛雞之力，跑了兩步便一頭栽倒，從斜坡上咕嚕嚕翻滾下去。

殺手們得此良機自然不會放過，亦步亦趨從斜坡上滑下。

為首二人率先按住韓雲生，其中一人一手薅住韓雲生的頭發，一手提刀往他咽喉割去！

然而這柄刀卻突然在韓雲生脖頸處堪堪停住——身著黑色鬥篷的小姑娘，伸出一隻手，以二指死死夾住刺向韓雲生的刀尖，令其半分也不能挪動。

刺殺者詫異地扭動手腕，卻動彈不得。

小姑娘於此時鬆手，又踹飛另外一人，將韓雲生扔在身後——全然不知將對方摔了個狗啃泥。

電光火石之間，又有數名黑衣從暗中躥出，齊齊攻向小姑娘與韓雲生，卻被對方帶著瞎眼青年一一躲過。她幾下起落將來人的刀劍攥在手中，手腕一震，刀劍齊斷！

“不對！”為首者驚呼道，“快撤！”

“跑什麼呀？我家大人還要見你們呐。”小姑娘咯咯直笑，將手中兵器一齊擲出，準確無誤扔到來著腳下，攔住諸人身上的鬥篷隨著她的跳躍自然脫落。露出一身青衣，衣擺上的團鶴紋樣隨風而動——不是心雨又是何人！

同一時間，密林四周亮起一點火光，借著光亮看去，能見先前的那名銀甲佩刀的將士，而為首者，則是一位藍裙白裳的女子，她衣服上團鶴的暗紋在火光明滅中若隱若現。

在眾人的注目中，秋白商緩緩走到最前。

秋白商按兵不動反倒給予眾殺手更大壓力，見自己的行動敗露，為首者帶著眾人不甘心地往後退去，試圖重回林中擺脫麵前三人。

誰知心雨動作如同鬼魅，殺手們還未落腳，小姑娘已在樹梢上晃著腳好整以暇地等著眾人：“把我們韓先生摔成這樣，連道歉都不說聲嘛？好沒有禮貌啊。”

不遠處韓雲生聽見心雨的話，不由心中發笑。自己前身沾了泥，卻是拜心雨所賜，與這些殺手不相乾的，小姑娘倒是大大方方都推給人家，好像忘了自己剛才動作如何粗暴粗魯的。

“把武器放下，餘下好說。”秋白商背著手，信步閒庭往前走，視眼前眾人如囊中之物。

直到這時，殺手們的臉上才出現恐懼的神色，他們大約是逃不掉了。

秋白商在殺手們身後一丈處站住，沒有再往前，殺手們被困在兩名女子中間，腹背受敵，兩撥人形成的對峙之勢。

而這種詭異的氛圍，卻被什麼東西破空的聲音打破！

不待秋白商反應，一名殺手的咽喉已然被羽箭穿透！

殺手身軀慌了兩晃，直挺挺栽倒在地。緊接著又有幾名殺手應聲倒地，咽喉皆中羽箭！

“心雨！”秋白商皺眉而呼，心雨應聲落地，擋住其中一名殺手。

而秋白商驀的後退，身形輕輕，飄然落在韓雲生身旁。

暗處，一支羽箭已經瞄準韓雲生後心。

“錚！”長箭離弦，割裂夜風。

眼見就要命中韓雲生時，秋白商好像背後生了眼，她反手一抓，那枚羽箭竟然被她緊握在手中！

韓雲生雙目無法視物，其他感官卻十分敏銳，他能察覺周圍環境劇變。是以這瞎眼神棍也不顧什麼風度和禮數，憑著直覺往身旁一撲，抱住離他最近之人的雙腿，整個人貼對方身上，毫無形象地尖叫：“壯士救我！”

這人很是惜命了。

隻是韓雲生突然的一撲讓旁人趔趄半步，跟他一塊兒跌在地上。

——他當救命稻草抱住的“壯士”，可是那弱不禁風的秋白商。

不等韓雲生有下步動作，他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按住肩膀，反壓在身下。與此同時，幾道羽箭在同一時間攜著風聲從耳側急急劃過，無一命中。想來皆是身上那人及時將他護在身下的緣故。

這般緊急的情形下，韓雲生好像仍然遊離於狀況之外，竟然還朝著麵前人認真致謝：“多謝壯士。”

韓雲生生得一張精致的皮相，縱然此刻汙泥滿臉，但他一雙淺色的雙眸卻十分出塵。

不過秋白商看到韓雲生這番騷操作都氣笑了，哪裡有功夫欣賞他的臉皮？她克製著沒把把手中箭戳他腦門兒上就不錯了！

旁邊的銀甲將士和心雨看得目瞪口呆，還是銀甲將士先反應過來，大手一揮，將韓雲生從他們秋將軍身上扒拉下來。同時橫刀出鞘，將這瞎眼神棍護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