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槐,你這兩天物理作業怎麼沒做?”
聲音進入耳朵大腦短暫宕機,薑槐猛地坐起身子,將手機移開查看聯係人。
是陳斯禮。
冷不丁的一個電話,薑槐倒也終於想起這兩天近乎失聯,大部分的消息都被屏蔽看見了也已讀不回,沒有給誰一個通知。
“最近有點事,很忙。可能在開學前都寫不了,你彆把心思放在這上麵,顧好自己最重要。”
說話間她起身關上窗戶減少噪音的影響,又打開微信查看消息,一心二用的逐條回複。
不太想讓人知道境況,所以回答裡全部都是簡單的“在忙”、“沒看見”、“漏掉了”一係列敷衍詞彙。
事情發生突然,大腦還沒作出清晰的指令,被迫接受親人的離開,名為悲傷的情緒就像離家出走般,薑槐並不難受。但這總歸是一件大事,她習慣性的逃避且緘默不言。
陳斯禮沉默半晌,又開口試探性地問:“你剛剛是在睡覺嗎?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休息了。”
對方的話語聲通過聽筒傳進耳朵,帶著剛睡醒的沉悶,陳斯禮立即對自己的做法進行譴責,擾人清夢其罪當誅。
“同桌,如果你很重要的親人離世了,你會在那一瞬間就無比難過嗎?”
薑槐換了個稱呼,顯得兩人的關係更近,又提出不一定會有答案的假設,企圖找到同類讓自己寬心。
可惜,還沒等到回答她就被喊下樓幫忙,連結束語都沒說就將電話匆忙掛斷。
陳斯禮放下手機,同時停止手按動筆芯的動作,在一陣沉默裡他開始思考問題的答案,和問題提出的現實意義。
他覺得煩躁,因為問題太大,因為沒辦法好好安慰。
坐在後院的一角,風裡混著各種聲音嘈雜不堪,薑槐的意識逐漸回籠陷入更深的糾結。
明明前一秒還在想不便讓大家了解近況,後一秒又將沉重的情緒壓在他人身上。
她不明白究竟是因為順口不過腦就問出來了,還是本能的相信對方期待對方,就像溺水遇見枯木一般拚死掙紮才問出口。
好在給她自我反思的時間不久,手機提示音響起,解鎖點開一看鬆了口氣。
“你先忙,等有空或者有需要再聯係我,我也專心處理自己的事情。”
沒有回答,沒有安慰,三言兩語將事情掀過去,保留體麵。
洗漱完倒在床上裹緊被子的那一刻,席卷全身的疲憊感集體出逃瞌睡不見蹤影,薑槐開啟了第二個失眠的夜晚。
刷了會手機,在三人小群回了幾句消息又單獨解答了邊蘅的數學題,翻來覆去依舊睡不著。點開許久沒瀏覽的朋友圈閱讀起來,斟酌著也發了條。
可能是湊巧,不過十分鐘,陳斯禮的消息就彈出來。
“現在有空嗎?方便通話嗎?”
薑槐被劇情的走向嚇了一跳,呼吸變得混亂,整個人慌亂不堪。
調整呼吸後,打開床頭燈,光散在四周視線開始清晰,她點開了語音通話。
手機通話音量設置過大,語音鈴聲突然出現差點讓人將它扔掉,本能的調小音量做賊心虛般翻找起耳機。
“薑槐,你相信童話嗎?”
老掉牙的問題,幼稚園小朋友也不一定有機會聽見,薑槐沉默良久等待他接下來的內容,順便猜測有多少概率是類似於,“童話裡說離世的人會成為天上的星星,一直守護著你”一類的話。
“我快十七歲了。”
她委婉的提醒,話不好太直白。
陳斯禮笑了一下,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薑槐捕捉,也許是會傳染她也彎了下嘴角。
“我是想和你分享一個故事,如果你願意我就說給你聽。”
隨後決定權就交到薑槐手裡,大有任憑處置的意思。
「忘了是哪一天,是我在山上迷路時的故事。我正要回自己的山中小屋去。在熟悉的山路上,我扛著槍,呆呆地走。對了,那時我完全是迷迷糊糊的,漫無邊際地想著以前我最喜歡的那個女孩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陳斯禮清了清嗓子後就講起來,像早有準備一樣。
他慢慢地講,聲音像夏日午後廣播站溫柔廣播員的念稿聲,穿過距離闖過屏幕落進心裡,薑槐突然有些困乏。
「我把雙手放在桌子上。狐狸拿來盛著花汁的盤子和筆。接著,它用筆蘸滿藍色的水,慢慢地、仔細地給我染手指頭。一會兒,我的大拇指和食指變成了桔梗色。
“哎,染好了,請趕緊組成窗戶看吧!”
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組成了菱形的窗戶,然後,戰戰兢兢地架在眼睛上。
突然,我這小小的窗戶裡,映出一個少女的身影。穿著帶花紋的連衣裙,戴著有飄帶的帽子。那是我熟悉的麵孔。她眼睛底下,有個黑痣。
“呀,這不是那孩子嗎?”
我跳了起來。那是我從前特彆喜歡,而現在絕不可能見麵的少女。」
講著講著故事進入尾聲,薑槐調整坐姿,儘可能的讓自己更加舒服。
“薑槐,也許有一天你也會像故事裡的獵人,找到那隻狐狸開的印染屋,將手指染上藍色桔梗花,搭成菱形的窗戶看見你思念的人。”
聲音停頓又接上,“我想你這幾天可能沒睡一個好覺,祝你好夢,晚安。”
界麵回到聊天框,薑槐盯著語音通話的時長出神,手機熄屏的那刻就像掙脫掉許多束縛,她閉上眼睛確信今晚一定好眠。
啟程回去的那天,陰天。將氛圍渲染的沉重,薑槐坐在車上看著絳紅色的門落鎖,院子裡的葉子比前幾天更茂盛。
汽車離開揚起路麵的塵土,風一吹又什麼都不剩,一切照舊。
“其實,斑馬線上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