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萬物枯。神月姬居於西廂,庭院有一八重櫻,因為季節更換的緣故,花葉都漸漸落光了。奴良組的妖怪憐惜草木,從京都暫居的花街搬到神宮寺宅中,以妖力滋養日漸凋零的櫻花樹。庭院中,河童沉入池塘,鴉天狗坐在枯枝上,黑漆漆的一團,看起來像是樹枝的陰影。
小妖怪們在樹下竊竊私語:“總大將糊塗啊!”
鴉天狗問:“大將怎麼糊塗了?”
一小妖語:“總大將何等實力,如果看上一個女人,分明可以直接搶回來,何必尚公主?”
鴉天狗說:“是這個道理。”
另一小妖語:“神月姬眼神也不好,竟然沒拜倒在我們大將的風采之下。”
鴉天狗說:“是這個道理。”
“鴉天狗大人沒什麼意見嗎?總大將此番婚嫁有跟你商量過嗎?”
鴉天狗說:“沒有,但自從我見過神月姬後,也覺得大將的行為有一番自己的道理。”
“討厭,鴉天狗大人怎麼會幫她說話。她不過就是個人類,雖然是個公主,但說話的語氣也太高高在上了。”
鴉天狗說:“是這個道理。”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天色,又說:“到開宴的時間了。”然後伸出鴉羽,飛走了。
“鴉天狗大人,等等我們,等等我們!”
小妖們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回到主屋內。河童慢吞吞地從水裡爬起來,看見樹上有一個黑影在動。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樹乾跳下來,走到池塘邊喝水,撞見了泡在水裡的河童。
貓問:“你為什麼看著我呢?”
河童說:“我好像沒在奴良組見過你。你是貓化屋的人嗎?”
貓回答道:“我是神月姬的貓,你們背後說神月姬壞話,我要去告訴她。”
河童:“可是我剛剛在水底,沒有說話啊。”
貓反駁道:“但是你聽見了,也沒為公主說話,聽者有罪。”
“你不也沒有說話嗎?”
貓昂起頭:“我是公主的貓!”
“那…那……”河童為難地問,“我要怎麼辦呢?我要去跟公主賠禮道歉嗎?”
貓想了想:“你每天給我抓一尾魚,我就不告訴神月姬這件事了。”
河童答應了它,從池塘裡摸出一尾魚,說:“這樣大小的可以嗎?”
“太小。”
河童拿出一尾更大的魚:“這樣呢?”
“還是太小。”
河童很為難:“我在這裡找不到比這更大的魚了,明天去其他地方找給你,可以嗎?”
貓回答道:“可以。”
河童從水裡起身參宴。貓叼起魚,晃著尾巴離開,細細的鈴鐺聲消失在黑夜中。
*
宴後,百鬼夜行,神月姬獨留閨房,濕發披肩,半臥在軟塌上看書。看見窗的縫隙伸出一隻爪子,然後貓從縫隙裡鑽了進來。
貓告狀道:“你養的那群妖怪在背後說你壞話!”
神月姬原本還想裝作聽不懂貓說話,但是貓在她身邊亂竄,一直叫個不停,似乎勢必要和她說個清楚。
神宮寺透歎了口氣,合上書,問:“你想要和我說些什麼呢?”
貓:“你養著他們,為他們提供食物,提供住宿,他們還在背後說你高高在上,著實可惡。”
“然後呢?”
“不像我,我隻會替公主分憂。”
神月姬說:“我養著他們,但也不需要他們的感恩。”隨後繼續看從賣藥郎那收回來的書。貓踩在她身上,擋住她的視線:“但你總會不痛快吧!讓我替你收拾他們可以嗎?”
神月姬用書背敲打貓:“打著我的名義收了什麼好處,一股子魚腥味。”
貓裝作聽不懂她說話。
“你不要去經常招惹那群妖怪,小心有不長眼的一口把你給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