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瀾,出生於魏都的孤兒。
從小在海邊的漁村長大,習慣了風餐露宿的生活,也習慣了風雨交加的暗夜。
和我一起長大的還有一群漁村的孤兒,可他們和我不一樣。
他們畏懼大海,而我生來屬於大海。
唯一能稱上我的朋友的人,是誠。
誠是漁村一戶漁民的孩子。
繼承了父親的勇敢和母親的智謀,他和我一樣熱愛大海。
他常帶我去他家品嘗新鮮烹製的海物。
而我時常邀請他一起潛遊海底。
因為那是我的家。
我沉溺於被大海包裹的感覺,他們說海水泠冽,但我卻覺得溫暖。
海邊除了嶙峋的岩石,幾乎寸草不生。
但有一天我發現了一朵藍紫色的花。
它脆弱又堅韌地挺拔在呼嘯的海風中,微不足道又引人注目。
我問身旁的誠這是什麼花。
誠有自己的師傅,教他讀書寫字,他知道這世上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但誠卻皺了皺眉,“這是木槿,師傅說這種花是不祥之兆。”
“不祥?”一朵花而已,我心想。
“《詩經》有雲‘顏如舜華’,舜華即木槿,僅榮一舜,朝開暮落。”誠解釋道。
說完他摘起那株木槿,隨手丟進了海裡。
既是不祥之兆,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
但那株名為木槿的花,卻真的帶來了凶兆。
那是一個雨夜,我蜷縮在海邊一處陰暗的棚屋避雨。
海風帶著刺骨的濕氣侵入骨髓,讓人不禁瑟瑟。
但突然間,棚屋卻被外麵的火光照亮。
一時間人聲嘈雜,我聽到盔甲聲錚錚作響。
不好,是亂兵。
三分之地,亂兵橫行,所到之處,必遭屠戮。
我連忙起身,趕去通風報信。
可我的腳步,終究抵不過他們的車馬並行。
大火逐漸蔓延到整個村莊,而當我趕到誠家的時候,冰冷的刀刃已然刺入他的心臟。
他用最後一絲餘力示意我快走,而他的身旁,躺著的是待我如至親的他的父母。
仇恨和憤怒如同海水在我心中洶湧,我感受到身體裡有種沉睡的力量正逐漸覺醒。
“破——浪——”
尖刀即將刺穿我的頭顱時,魔道的力量覆蓋住了我的全身。
眼前驟然開出一條河道,我迅速下潛,在敵人身後躍出水麵,瞬間斬殺。
“斷——空——”
那個夜晚,我遊獵於所有敵人之間,雙手沾滿了鮮血。
“處——決——”
所有擋在我身前的敵人都被那股神秘的“鯊魚之力”聚到一處,如同待宰羔羊般等待我宣判他們的死亡。
而當我解決完最後一個敵人,精疲力竭倒下的時候。
卻看到身邊熟悉的村民們,滿是驚懼的眼神。
我這才注意到,此時的我,早已幻化成鯊魚的形態。
在他們眼裡,我不是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亂兵會不會是他的災厄之力引來的?”
“誠他們一家說不定也是他殺的。”
身邊的低語此刻聽起來如此刺耳。
我低頭冷笑,知道我再也不屬於這裡。
拖著渾身撕裂的傷口,我一躍潛入海底。
海水湧進我身體的每一處裂縫,可這四分五裂的疼痛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
真正刺痛到我的,是我逐漸冰封的心。
———
待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在魏都的軍營裡。
“你醒了。”
沙啞嚴肅的男聲傳來,那是個獨眼白衣的男人。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魏都軍師,也是我的師傅,司馬懿。
他告訴我,從今天起,我叫四十九號。
他告訴我,隻有活下去的人,才配擁有原來的名字。
魏都的軍營裡,有一群和我一樣的孩子。
他們都被抹去了名字,以數字命名。
不過名字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身為孤兒,不必知道自己姓甚名誰。
我們一起在魏都的軍營裡訓練,那個獨眼白衣的男人教導我們如何控製自身的魔道之力。
他是主公曹操最得意的心腹,但他的眼裡,總有我看不懂的狡黠與陰鷙。
在魏都的軍營裡,我們似乎是特彆的存在。
接受著最為嚴酷的訓練,也享受著最好的軍營條件。
吃飽穿暖的生活讓很多習慣饑寒交迫的孩子逐漸怠惰下來。
他們成群結隊拉幫結派,學會聲色犬馬和吃喝玩樂。
但我不需要朋友,我向來離群索居,習慣了獨來獨往。
我沉浸在魔道裡,陪伴我的,隻有軍營的一棵木槿花樹。
它們一日日地凋謝又盛開,在死亡後綻放。
“你好像很喜歡這棵樹?”師傅曾經問我。
“是。”
“殘忍又美麗,脆弱且堅韌。它很像你。”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師傅誇我。
可我記得誠說木槿花是不祥之兆。
或許,他是在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