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帶著醉酒的遲鈍感,但是明顯比剛才要好多了。
“開始醒酒了?”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嗯,”高啟盛一把抓住在眼前壞心眼晃的手,下意識的捏了捏,比他的手小了好多。
“頭暈。”
“誰讓你喝那麼多酒的,”林觀南似乎是沒察覺出來不對,見他難受嘴上說著他,抽回手把一旁的水杯塞給他。
“喝點水吧,小心你明天嗓子疼。”
“還好這次單子賺了一大筆,要不然我可就虧了。”高啟盛拿著杯子喝了一口,賺的這麼多也不枉他喝的這麼難受。
喝完水,他還是沒忘了剛才想的,接過來對方手裡的指甲油。
“我來試試。”
見他拿著刷子鄭重其事的樣子,林觀南看了看他沒怎麼抖的手,這才把沒塗完的那隻手遞過去。
該說不說,小高老板不愧是手工達人。
暗紅色順著小刷子從指甲的這頭刷到那頭,動作穩而流暢一丁點都沒塗出去。
高啟盛一隻手托著她的手掌指尖,另一隻手像是在修複什麼珍寶一樣為它塗著指甲。
兩遍以後更是將顏色顯現的濃豔,襯得林觀南那本就養尊處優修長白皙的手多出了一絲豔色,卻不媚俗。
她本人自然也是很滿意,這本是她給陳書婷特意選的顏色,此時看更是合適她。
對於本次服務,她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小高老板手藝真好,比我自己塗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那是要給我小費嗎?小林總下次記得再光顧呀。”見她滿意,高啟盛打趣道。
“那是自然了,我還等著下次服務呢。”林觀南順著他說。
美甲二人組相視不由得笑起來。
“鬨的我都餓了,”玩夠了指甲也乾了,林觀南聽到高啟盛肚子好像有咕嚕聲。
“你是不是光喝酒沒吃飯?”
見對方不可置否的點頭,她有些無奈。
“喝酒前,好歹吃點什麼墊墊肚子吧我的小高老板。”
她不理解高啟盛怎麼忽然笑的開心,隻能站起來解決兩人的溫飽問題。
“你坐著吧,我去煮麵。”
“我幫你。”高啟盛回想對方順嘴說的“我的”還是忍不住笑,但也跟著起身。
“那你洗菜吧。”她打算煮個雞蛋肉絲麵,放兩根青菜營養均衡點。
兩個人在廚房忙活,燒水,洗菜,切肉,按部就班。
站在水池前洗菜的高啟盛,忍不住瞥向一旁切著肉絲的人。
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見他又笑起來,林觀南想他應該不會是喝酒喝壞了?
“你覺沒覺得,”將手裡的青菜洗的仔仔細細乾乾淨淨,作為現在已經成為了有錢人的高啟盛開口回憶往昔。
“這個場景,很像你第一次去我們家那時候?”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哥還是個賣魚仔,他也不過是卑微且可有可無的高老二。
他恨透了被人瞧不起的日子,恨透了哥哥對外人客套討好的笑容下隱藏不住的疲憊。
現在呢?他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舊廠街的人對他們兄弟恭恭敬敬,就連曹斌和以前欺負他的人現在也忌憚著他們高家。
他時常在白天,在深夜,在麵對著每一張對他們兄弟諂媚的笑臉時,都會產生一種報複的快感,似乎這樣就能彌補自己曾經破碎的自尊。
“像啊,”被他提醒,林觀南顯然也想起來了。
“不過,顯然不同的就是,阿盛你和哥哥已經越來越好了,算是苦儘甘來了。”
她還記得那時候這人說話時緊張又小心的書卷氣,與現在意氣風發的生意人已然不一樣了。
想起高家兄弟這些年的不易,又想起這兩人在發跡後周邊人的變化,林觀南有時也能感受到對方隱藏起來的癲狂。
她並不是看不出對方骨子裡的自卑與自尊,也不是沒見過對方狠戾的樣子,至少現在已經越來越好了,她相信以高家人的聰明日後的富貴唾手可得。
“是啊,苦儘甘來了。”心中對於年少時受到的屈辱生出那一絲恨意被她輕聲柔語的掐滅,高啟盛眼裡慢慢布滿笑意將手裡的青菜遞了過去。
按照對方的指導,將雞蛋打入了冒著熱氣的鍋裡,待雞蛋成型這才將掛麵散在鍋裡,看它如有著千絲萬縷的白花一般盛開在水汽裡。
肉絲也隨著麵一起放進鍋裡汆燙,最後放入青菜。
本就帶著鹽味的麵出鍋前隻需要點綴一點鹽花。
一碗麵作為宵夜,在此時此刻平凡又溫暖。
吃完宵夜兩人又閒聊了一會,說著還參觀了林觀南的書房。
她最近在重新看博爾赫斯的詩集,書房裡滿牆的書籍裡獨獨讓參觀的高啟盛挑出了這一本。
可能也是因為其他書整整齊齊的排列,隻有這一本夾著書簽平放在隔層上吧。
翻開書簽夾著的那一頁,文字躍然紙上。
【命運之神沒有憐憫之心
上帝的長夜沒有儘期
你的□□隻是時光、不停流逝的時光
你不過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
“他寫的很美吧?”去客房鋪好床的林觀南在門口看他沉浸在書裡,等了一會才開口。
林觀南愛博爾赫斯筆下易碎感的浪漫,他把生活的意向都能幻化成詩,朦朧的,淳樸的,溫柔的,天馬行空中又透著悲哀、深情和哲理。
“嗯,他寫的真好。”高啟盛承認。
他年少時總是考慮分數學習和捉襟見肘的生活,很少看一些課外讀物。
上了大學念了金融係更是如此,成日與枯燥的學科書籍打交道,他原以為自己是不屑這些虛幻的酸詩的。
他也忽然想起來,自己真的很久沒有好好讀過一本書了。
“那你就拿去看吧,”麵對他的目光,林觀南隻是笑。
“我已經看過一遍了,如果你有什麼想看的書,也可以拿去看,總比在我這落灰要好。”
“好呀。”高啟盛也不推脫,他知道這人說的是真心話。
“那這本我先借走去看了。”他將書簽插回去,揚了揚手裡的詩集。
“嗯,客房我收拾好了,你早點休息。”她指了指身後的房間,征求著他的意見:“明天要不要出去吃早飯?我前幾天去過一家早餐店,他們家的小籠包肉乾淨味道也棒,辣椒油榨的又辣又香。”
雖然剛吃了夜宵,但是她真的很懷念那家店,上次也是晨跑完了李響領著她和安欣去的。
安欣剛才發訊息給她“偷偷”密謀,正直的魔鬼教練李響臨時今天值夜班,明早不會參與晨跑的事。
兩人當即決定全票通過放棄這項折磨多睡一會,並且對外一致聲稱跑完了。
高啟盛不負期望,當然是同意了約早餐這件事。
兩人這才互道晚安,回了各自房間。
高啟盛背靠在門上,聽著對方回到房間的腳步與關門聲。
腦海中漸漸映出了剛才入眼的那段文字。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他低喃出那詩裡的一句話。
…………
與林觀南想的不一樣,有了美甲的高啟盛並沒有卸掉它。
高啟盛才不在意彆人的看法。
那一抹珍珠白好似他指尖的月。
即使是遙不可及的明月,也好似觸手可及了。
在小高老板喝醉那天之後,他手上的美甲頻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他哥哥。
“好看嗎?”見他哥注意力在自己手上,高啟盛不介意向對方進行展示。
對此,高啟強頭一次覺得自己弟弟,好像有點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