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站在他前麵,抱著手:“我看貓兒房你是不能呆了,下次再出一回事,全家都要跟著你挫骨揚灰。”
方謹苦著一張臉道:“乾爹,如今我文不成武不就,大字不識幾個,除了貓兒房,哪兒人也不要我啊。”
方維歎了一口氣,給他把額頭前麵臟兮兮的頭發捋成一處,道:“罷了罷了,正好我跟你們掌事的求過了,你最近在家躺著,把之前的功課都再撿起來。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這樣吊兒郎當,也是怪我沒有教好你。”
方謹見方維一臉嚴肅,也不敢嬉皮笑臉了,“乾爹,是我自己沒常性,不用心,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頭上。”
方維道:“你既然知道了,現在開始學,總也不晚。那就先把千字文再寫一遍吧。”
方謹動了動,痛的叫道:“乾爹,我起不來……”
方維不理會他,將一本千字文擺在他眼前,又給往他身上扔了一根樹枝,“先念,念完了在地上寫。”
方謹皺著眉頭,小聲地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他偷眼看看方維,恰巧這時候有人敲門,方維自去開了門,見是一位穿著藍色長衫的青年,沒等他問,青年恭敬地一抱拳,道:“方公公,小的奉陸千戶之命,前來送藥。陸大人因最近衙門裡事務繁忙,特叫小的來一趟。”也沒有等方維多說什麼客氣話,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瓷小瓶塞給方維,道:“這是我們平時跌打損傷用的傷藥,比外麵賣的好些。”
方維收了,正色道:“勞煩大人。便請回稟陸大人,方維及犬子感激不儘。”
青年道:“好說。”抽身便走了。
方維拿著白瓷瓶,見上麵貼著張箋子,上寫著外敷內服用法。
他走到方謹門外,聽他在裡麵念千字文的聲音又高了一分,“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心中一動,轉身到廚房裡,見灶下盧玉貞正蹲著燒火,柴火在灶裡頭劈劈啪啪亂響,她一隻手拉著風箱,一隻手拿著根燒火棍子,在地下一筆一劃,正是個“昃”字。
方維站定了,看她寫的有模有樣,笑道:“剛才這個昃字,是你提醒他的吧。”
盧玉貞吃了一驚,連忙將手裡的燒火棍子丟了,站起來道:“大人怎麼進這裡了,廚房裡煙熏火燎的,仔細熏到您。”
方維擺一擺手,道:“不妨礙。你識得多少字?”
盧玉貞低頭道:“我父親去世的早,隻教了我三字經,千字文。後來便沒有學了。”
方維道:“讀書明理是好事,如今家中也有些啟蒙的書,回頭我挑幾本給你看看,字也可以練。”又道:“這幾日方謹在家,辛苦你了。”
盧玉貞正色道:“大人便是不吩咐,玉貞也應當儘心竭力伺候。”
方維點點頭,出了廚房進了正房,從櫃子裡拿了個上了鎖的多寶格出來。他打開鎖,又拿了些碎銀子,到廚房交給盧玉貞,道:“我這幾日須在宮裡值守,回來的時間不定,你們自己在家守好門。”
方維出了門走出地藏胡同,在大街上雇了一輛車,向車夫吩咐道:“往海澱鎮去。”馬車沿著大路,向著西北一路朝城外走去,路邊街景漸漸從繁華鬨市變成村落莊田,遠望處一脈青山蒼翠巍峨。方維望見一流黃泥矮牆,內有一片灼灼桃花,便道:“在這裡停下罷。”
給了車錢,方維沿著矮牆信步走去,不多時見兩扇木門。他走過去叩了叩,便有門房開了條縫,問是誰。方維拱手道:“便請您通報爺爺,就說方維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