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回警視廳辦公的白鳥任三郎，在檔案室的門口偶然碰見高木。

“怎麼了？”白鳥驚異地停下來，確認似地瞧一瞧高木的黑眼圈。

“你這是為什麼案子加班了？”他問。

高木平平無奇地路過了白鳥警部，又像機器人一樣卡頓地倒退回來。

昨天不在這裡的白鳥，沒有認出這頗具既視感的古怪一幕。

“啊，白鳥警部，早呀。”高木空洞地抬起堪比卡紫拉睡相（劃掉）的眼睛，手上一左一右、托著兩摞一高一矮的厚紙堆，像大清早表演雜技似的。

白鳥默默地把眼睛移過去，端詳的目光從高木臉上、轉移到那小山一樣疊放潦草的文書上去。

“這是什麼？”他抽了最上層的一張，審慎地翻閱了片刻。

“檢討書？你怎麼會——”白鳥驚訝地掃高木一眼，才又翻到文檔後麵，“衝、田……？”

總悟雖然已經在三係待了幾周，但係內的同事真正和他熟悉的、目前隻有目暮警部和佐藤高木這寥寥幾個。

白鳥對於衝田總悟這個名字，隻停留於聽說這是個在三係周轉的新任警官、和抓犯人效率似乎很高這兩項印象。

白鳥半月眼把檢討書放了回去：“這不會都是讓你幫忙寫的吧……”

“不不、不是，”高木連忙澄清道，“這一遝都是衝田警官自己寫出來的，在下隻幫他整理了一點。……右邊的一點點。”

高木解釋著，一邊掂了掂左手上的「高層紙張建築」，像托舉起連夜誕生的辛巴一樣欣慰。

隻是那紙張，就算是經過他的規整，也顯然被堆放得搖搖欲墜：在這一陣震顫中，險些如同積雪似地逐層崩落下來。

白鳥無語地幫忙穩住紙山、和驚慌失措的高木，叫他把那岌岌可危的兩摞文書轉移到辦公位上來。

高木連聲道謝，呼了口氣解釋道：“本來衝田警官似乎是想叫我幫忙的，但他自己寫的速度太快了，一下午就已經寫完了這麼多。”

“……一下午？”白鳥不可置信地瞧著那搖搖欲墜的危樓。

高木點點頭，略過了其中、總悟對於「為什麼神山不能傳送過來、喂把工具人兌換出來再丟回去吧」之類的聽起來是寫懵了似的夢話。*

他從上到下地翻過那些稿子，發現越是靠上的、筆跡越是飛揚，幾乎透出一股難言的殺氣——

越往下，想必是越早完成的，倒是還略顯規整，隻隱約能瞧出來一點少年當時鬱悶的心情。

“這也寫得太快了吧。”白鳥略數了數，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高木的神色露出某種莫名的敬佩，“如此高的工作效率，真不愧是衝田警官。”

——尊敬用在奇怪的地方了吧喂、這麼高的工作效率完全是在寫檢討啊！

美和子一派結束了偽裝執勤的樣子路過，腳步匆匆，語氣卻帶笑：“誰在辦公時間聊天胡侃呢？”

“檢討？”美和子調侃地近前來，抽過桌子上的一份紙，“——喲，他還真寫完了呀？”

美和子嘖嘖有聲，倒是沒有過分驚歎於這種異次元の力，或許是逐漸習慣了：“說起來，總悟今天人呢？目暮警部不是讓他儘量不出外勤嗎。”

“說出去散散心。”高木說，“正好伊達先生前不久推薦過一家新餐廳，我就推薦衝田警官也可以去看看呀什麼的、換換心情。”

“欸——”美和子若有所思地長長呼出一口氣，“沒想到那小子，對付犯人一副我行我素的狂勁，難得受挫一回，還挺敏感的呢。”

白鳥默默地聽著他們的討論，忍不住客觀地評價了一句：“……隻是因為提前完成了檢討，在辦公室待不住吧？”

美和子隨手往桌子上扔了隻便衣時做偽裝的墨鏡，倚著工位的桌沿：“是嗎？不過，自己去散散心也好。”

“那孩子雖然行為常有些出格，但心很純粹。”美和子笑道，“希望他早些調整好回來。畢竟看得出來，是真的很喜歡偵案、想要抓犯人呢。”

高木也連連點頭，回想起總悟的一言一行，肯定地幫腔道：

“我也覺得，衝田警官內心是個很可愛的人。雖然他逮犯人的手段有點過激，比如經常奇妙地組合警械、一言不合就使用格鬥手段呀什麼的；

“偶爾還會從兜裡掏出JW君、或者火箭筒這類非常規物品之類的；

“會在同事的見麵禮裡放Just a Way Punch（拳頭禮盒）之類的……”

——這是什麼奇怪的排比句呀！而且透露出來的黑暗氣息也太強大了吧！

“總而言之，衝田警官真是個好人呐。”高木毫無自覺地做完了總結。

白鳥哐嘰一聲拍響了桌子，劉海扭曲地一震：

“這些已經完全不能稱作是善行了吧！早就洗不乾淨了吧？多麼優美的措辭都掩蓋不住的、由靈魂而外地散發著黑氣了吧？”

“不是的，白鳥警部。”高木微弱而堅定地反駁，“衝田警官有一次曾對我說過，哪怕是純黑的「tama」，也有不得不用PS4守護的東西、也有絕對不能被染臟的信念存在的。”*

白鳥看著高木眼底閃爍的光芒，動搖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