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深處有一朵獨一無二的金玫瑰,她獨居在一艘沉沒的木船上,是漆黑的海底唯一的光。
許多許多年前,玫瑰從光明的海上世界而來。她還知道許多太陽底下的故事。深海居民們都非常尊敬她。
然而,再多的故事總有講完的一天。之後,玫瑰陷入了無聊的睡眠。
有時,透明的蝦成群結隊前來拜訪,玫瑰的幽光從它們透明的身體背後透出來,像一盞幽幽的青燈。
提燈的鮟鱇偶爾瞧見了,自慚形穢地收起猙獰的嘴臉,迅速往更深處遊開。
有時,脾氣暴躁的大王烏賊遊到附近,也自覺地放鬆八條腕足,生怕一不小心捏碎了罩著玫瑰的玻璃罩,打擾了她的美夢。
太陽照不到的海底,玫瑰看不見日升月落,數不清度過了多少歲月。直到有一天,她在迷迷糊糊中聽到了敲擊聲。
玫瑰睜開眼睛,看見外麵浮著一條古怪的魚,正一下一下親吻著玻璃罩子。
魚的外表平平無奇,灰黑色的流線身體與其它海魚一般無二。但是頭頂像是被橢圓形的重物壓過一樣,十分扁平,顯得很是滑稽。
即使已見過許多長相潦草的深海生物,玫瑰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問:“你是誰?為什麼要在頭上頂個盤子?”
“我是一條正在旅行的鮣魚。”魚的脾氣倒是很好,“如您所見,那是我的交通工具。”
此時,恰好一條鯊魚經過他們上方。在玫瑰不解地注視下,鮣魚甩甩尾巴,悄悄上浮,直到自己的頭頂貼到了鯊魚腹部——
“啊!”玫瑰緊張地叫出聲。
鯊魚聽到了,特意低頭跟她打招呼,它友好地咧開雪白的利齒,全然沒有發現自己腹下多了一位搭便車的不速之客。
玫瑰目送它消失於深海。又等了一會兒,鮣魚慢吞吞地遊回來了。
這次,鮣魚貼心地遊到了玫瑰一垂眼就能看到的低處,向她展示自己奇異的頭頂。
“這是我的吸盤。”它驕傲地介紹道,“可以幫我牢牢吸在那些傻大個的腹部。彆說鯊魚、鯨魚,就是人類的輪船我也照坐不誤。要問誰是海裡最偉大的旅行家?非我莫屬!”
“那麼,偉大的旅行家,你為什麼來到這沒有風景、也沒有故事的海底?”玫瑰上下打量鮣魚,“這裡不是你習慣的淺海。深海的水壓讓你遊得很吃力吧?”
“如果你是想聽那些海上的故事,人類的輪船知道的要比我多得多,海麵的壓力也要比海底小得多。”
她說話也像發出的光一樣,幽幽的,鮣魚心想,同時回答她:“因為這裡有海裡唯一一朵會發光的金玫瑰。”
“彆的鮣魚都笑話我,說海裡長不了玫瑰,玫瑰也不會發光。但我對此深信不疑。因此,我特來邀請您參加十年一度的旅行家集會。對於壽命隻有十年左右的鮣魚來說,這是我們一生一次的集會。”
玫瑰卻矜持地反問它:“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隻是在無光的海底才顯得格外亮,甚至這光也不過是水壓讓你產生的幻覺。即便對我一無所知,你也要帶我一起去一生一次的集會嗎?”
為什麼不呢?鮣魚看著金燦燦的玫瑰,心想,其它鮣魚難道還能找出比這更珍貴、更美麗、更神秘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