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 李響:身為叛逆小夥(1 / 2)

天知道安欣是個什麼感受。

他坐在搶救室外,雙手交叉著,手肘抵在大腿上,怔仲地盯著自己發抖的指尖,後知後覺地感到身體發冷。

還沒趕得及換下的製服是深色的,隻在前胸洇了一片更深一分的漬,除了安欣自己,恐怕沒有人知道那會是血,李響的血。從他口中流下,那麼多那麼多,根本接不住。安欣用手抹,用衣袖擦,可是李響呢?他隻是衝自己笑。安欣沒見過搭檔那樣的笑,很欣慰似的,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又像是一句簡單的告彆。隻是看著他平平靜靜的笑容,便教人眼角酸澀。刺眼的紅讓人眼前發黑,安欣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慌張地叫來了救護車,又是怎樣腿一軟差點在門前跪下,還是護士連忙將自己安撫在座位上,一遍又一遍地寬慰他。

我不需要安慰。他想。

李響又沒死呢,乾什麼就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不吉利。

安欣盯著自己指甲縫裡已經乾涸的血漬,想到它的來源,便是一陣發寒。

你說,人怎麼能流這麼多血呢?

流這麼多血,會死嗎?

李響,會死嗎?

那雙蜿蜒著血跡的發顫的手慢慢並攏,形成雙手合十的姿勢。安欣閉了眼,沒有說話,乾刑警的不信鬼神,他隻是在祈求上蒼。

……

第二天

“臭小子,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馬上通知我一聲”曹闖風風火火地走進病房,放下東西指著安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怎麼著?你以為你師父是鋼打的心啊,吹不倒錘不爛也不會擔心啊?”

“哎喲師父您小點聲,”安欣皺著臉將食指比了輕聲,衝他使眼色,“人李響還在睡著呢,不好打攪,師父您就消消氣唄。”

“吵醒他最好。”曹闖從鼻子裡擠出一聲輕哼,抱著手臂一屁股坐下,板著臉硬聲硬氣道,“身體不舒服也不及時上報,出了事就懂得疼了!你們這些人啊,你說說……”

“是是,師父,我們知錯了。”

他抬起眼睛,看見他那小徒弟一點一點的腦袋,伸手真是恨不得狠狠敲上一把。可是看著對方一縮脖子閉眼的樣,卻陡然想到人怕是在醫院看護了一個晚上,剛冒出來那點的火氣很快又化作了心疼,弄得他呀是怎麼也罵不下去了。曹闖在心裡歎氣,覺得自己恐怕天生是欠他們的。手在半空中落下,卻是輕輕揉了揉徒弟的腦袋,一邊道,“行了,好小夥,這不是沒事嗎?你守了這麼些時候,先去休息吧,有我在,不打緊的。”

“嘿嘿,”安欣也沒逞強,掛著老大一個黑眼圈,手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眼巴巴望了望他放在桌子上的腸粉,“您那個,給誰帶的?”

“沒出息的東西,淨顧著吃了。”曹闖一臉不爭氣地搖頭,起身替李響掖了掖被子,沒好氣道,“這病人還沒醒,我能是給他帶的?”

“謝謝師父!”安欣壓著聲咧開了嘴。

“行了行了,彆在這晃悠,看著你就心煩。”曹闖頭也沒回,揮揮手算是把人打發了。

李響被送過來的時候還披著一身警服,滿身的血看上去觸目驚心,對於正義奉公的人民警察醫院自然也會厚待幾分,空著的單人房能批就給了。現如今曹闖探過去仔細瞅瞅青年的臉色,隻覺得比往日略顯蒼白,但還算安穩,想來也已經穩定下來了。

“醫生說李響的症狀很像消化道出血,可昨天經過一係列檢查卻沒有發現他的食道、胃部等有受傷的跡象,隻好開了些止血止痛的藥流進去。師父您是不知道,昨晚我拎著餃子一到審訊室門口就看見李響倒在那裡,怎麼喊都沒反應,那情形可把我給嚇壞了。”安欣就跟倒豆子一樣地說個不停,嘴好像閒不住。

“讓你吃東西呢,還沒完了不是。”曹闖無奈地看著他,眼裡似是有許多話想說,其實心裡明白他在後怕些什麼。

曹闖眼睛看回不省人事的徒弟,“從前你師父也有個搭檔,後來沒了。”他回憶起當年故人的模樣,聲音也變得低沉,“那時候年輕,連個相片都能沒留下……”

安欣扒拉著腸粉的手頓了頓,腦袋往下垂,好半天沒有說話。

“安欣”

手上的筷子停在中間,白花花的食物被攪地稀碎,他低低應了一聲。

“人是很容易死的。”

嗯。他點點頭,抄起沒吃完的腸粉便往外走,大步地走,一直走到聽不見的地方。

他覺得是。

————

李響沒想到自己還能醒的來。

他緩慢地眨下眼睛,又眨下眼睛。望著潔白的獨屬於醫院的天花板,腦袋像生鏽的齒輪吱呀吱呀地叫。

“嘿,醒啦?”

湊過來的臉經常出現在他夢裡,此時正笑著,鮮活地不真實。李響被嚇了一跳,呆愣地看著對方摸摸他的額頭,轉過身衝人說一句沒發燒,又笑過來望著他,問他要不要喝水,或者喝你師娘給你煲的湯。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