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眯眯地摸摸他的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緩緩念出這個破爛落灰的古怪機器旁貼的標簽:#命運測試台#
“僅需在站台上停留十三秒,潛心祈禱,即可獲取一份命運鑒定報告,準確無疑。”
很顯然,這是後時代裡女巫通靈與賽博科技短暫聯姻的成果。隻可惜……誰能想到……遠古傳聞中的獵巫行動會再次發生?
命運麼?我向來不相信這種東西。
我皺著眉頭看著標簽下麵的模糊字跡說明,轉頭想要拉起潼恩的小手,離開此地。
“我們走吧,這是騙小孩的東西。”
我看著角落內那顆腐爛的女巫頭顱,她正燦燦地朝著我微笑。我的內心升起一陣惡寒。
我絕不會成為她。
但是……潼恩卻拉著我一起跑向那個站台。
“姐姐,我們應該試試。”
他的眼睛亮亮的,讓我無法拒絕。
環顧著帳篷內熟悉的圖紋,看著潼恩小小的身影,我悄悄歎了口氣,往心口劃了個十字架。
自從冰封期來臨,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他如此具有活力的樣子了。
圓桌上散亂著未果的占卜,各式神秘道具,凝固成果凍狀的茶水。一旁架子上玻璃罐內裝著色彩斑斕的古怪糖球,如同眼睛。
我望了眼,將它們收入囊中。能拾得這些吃食,倒也不算白來。
幾分鐘後,當我們一起站在那個地方時,牽著潼恩的手,我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仿若失明。
平靜的十三秒稍縱即逝。
我想起很多,關於過去,關於那些符紋的含義,失落的傳說,還有……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我想……讓人反省,如同回光返照般,走馬觀花,冥想著自己的一生,或許就是這台廢棄機器最大的意義。
十三秒後,那扇桃花心木門打開了。
雖然我不相信尋常的站台和時間可以審判我的命運,但還是下意識地走到了帳篷角落裡的機器,按下了領取按鈕。
“機器故障,請維修。”
暗黃屏幕上的文字緩緩地閃爍,讓我頓時鬆了口氣。
我摸了摸他的頭,“潼恩,這台機器壞掉了。”
聞罷,潼恩的眼中燭火瞬間熄滅。
“不要難過呀……命運這種東西,看透了也沒有意思。”
我很慌張,手足無措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卻隻能語無倫次地輕飄飄安慰著他,扮作一個可靠姐姐的模樣。
“我們下次去更好的遊樂園。”
這當然是謊話。
遊樂園,我們不會再來這裡了。
然而,就在此刻,不遠處的架子卻突然掉落下兩份檔案,吸引了潼恩和我的注意力。
牛皮紙包裝精致,封口處印著羊角蛇頭的漆印,正麵儘是些雲裡霧裡的咒語。
很顯然,這是古早時期女巫店所留下的占卜記錄,這種機密文件,也不知為何會遺落在這個公共場合。
它們一份寫著「黎明,黎明,大霧的黎明」;另一份則是「黑夜,黑夜,血月的前夕」,這分彆隱秘指代著信主的身份。
隻是在如今星際時代,依照時間取名,已然變成了一種常事。這是女巫們未曾想過的。
若是被無知者不小心打開,也不知會不會不慎恰好染上她們的保密詛咒。
女巫們都是極度信諾的生物。
對於私人占卜,曾經最可靠風靡的魔女說:“唯有信者可得,永不掙脫;若冒名頂替者,將承受苦海滔天,無邊厄運,萬重施懲。”
可她們也沒想過這會反噬到自己身上。
我搖搖頭,嘲弄地撿起那兩份檔案。
然而我看著上麵的字句,藤蔓編製的花體,不禁短暫失神,目光呆滯了幾秒。
羊角猙獰地注視著我和潼恩,它們的封條上都同樣印著一份讖語:
Since Morning had been dead, for Eve, Dawn would never come anymore.
(清晨已經斃命,對於黑夜來說,黎明不會來。)
這曾是人人耳熟能詳的童謠,卻在某一天,變成所有人的噩夢。
據聞,在多年前的一個血月裡,當窺見了未來世界的崩盤後,女巫們悉數吞金自斃。
對於未來的厄運者,她們隻留下了這一句話:黎明已死,永夜將至。
她們說,未來維度的崩潰,首先是由時間開始的。
那是她們的警示,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
剩下的苟活者,因為妖言惑眾,她們被捆住藤蔓樹上,在尖叫中燃燒,骨灰照亮了整片海域。
我還記得彼時霧台之上,星際執行官那張年輕又冷峻的臉龐,他厭惡地捂了捂口鼻,轉身離去。
事後,“鼠疫”兀然爆發,厄運者浮現,死傷慘重。作為前紀元的中心,星芒市幾近淪為空城。
人們紛紛議論著,她們果然是不可信的魔鬼,她們早已暗地對眾人施加了詛咒。
不,他們錯了。
那個在星際間采取鐵血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展開大屠殺的執行官,黃昏,他才是惡魔。
潦草掠過封麵的字句,我握緊了拳,鎮定地把兩份檔案塞進原來的位置,拉著潼恩離開了帳篷。
這不是我們兩個流浪小孩該管的事情。
“姐姐,剛剛那個袋子上麵寫的是什麼啊?感覺那個圖案好嚇人。”
潼恩今天的問題很多。但前塵往事,我並不想對潼恩述說太多。
我將自己如今的身份牢記於心。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依舊處於伊芙期的小女孩,不會也不應該知曉那麼多秘聞。
“我也看不懂,上麵的句子太難了。”
我搖搖頭,攤開手抱歉地望著他,慣常往他手心塞了一顆西瓜泡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