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司機也有點心疼麵前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但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小小的司機罷了，這種豪門糾紛他也無法乾預。司機隻能默默地看著程向海這麼小的年紀，獨自承受著不該承受的壓力。

“謝謝。”程向海睡眼惺忪，他將右手食指勾起輕輕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眼前還有點兒模糊不清，但沒幾分鐘就又重新聚焦了。

進程府的時候沒有人來迎接程向海。不論在內還是在外的傭人，都僅是抬眼掃了一眼，便在一旁竊竊私語。

程向海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些什麼，但大抵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豪門糾紛本一慣是人們的飯後談資，仗勢欺人的事程向海雖未曾體味過，但也明白自己在這家中的地位微乎其微。

可那又如何，程向海想，總歸我也是回不來的。

雖然已有一年未歸家，程向海還是憑著記憶來到了程遠逸的書房前。

他突然想起，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來這個地方了。

隻不過此時非彼時，一切都在時間的推動下變得有所不同。

“扣扣……”程向海伸手輕輕敲擊門板，蔥蔥鬱鬱的手指與門碰撞，發出清脆的敲打聲。

“進。”程遠逸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出，程向海心裡犯怵，但還是不敢違背程遠逸的命令。

程向海輕推門扉，他放輕腳步進入，卻不敢抬眼與程遠逸直視。

程遠逸聽到動靜並未抬眸看他一眼，隻繼續批注這些東西。頃刻才開口，道：“平安喜歡和你作伴，請的那些個保姆他都不喜歡。你搬回來照看他，校方我已經打點好了。”

“我……”程向海剛想開口，程遠逸就打斷道：“我隻是通知你，你也該認清自己的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要程向海有點眼力見，照辦就是了。

程向海唇瓣張張合合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低著頭退了出去，緩緩將門關上。

雖說程向海在宿舍的行李不多，但終歸是將其一樣不漏地帶回了主宅。

從傭人嘴裡，程向海大致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是程遠逸先前雇傭的保姆要麼就懈怠，要麼就不招程綺平的喜歡。長久以往程綺平飯吃得不如原先多，身子骨也越發孱弱。

這不前幾天天氣冷，程綺平晚上好動，給凍著發了高燒。程遠逸這兩日沒少跑，總算是給人治好了。

經此一番，他突然想起程向海。當初程綺平滿月，一直賴著他不肯放手，程向海的確是能夠照顧程綺平的不二人選。

要說程遠逸放心讓程向海照顧程綺平也不全然。他先是提前打點好溫淺，將她安置到名下另一棟彆墅接受治療。再是知會校方，將程向海帶回。

程遠逸還在主宅裡角角落落都裝上了微型攝像頭，若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出來。

除此之外，就連傭人都會時不時向他報告程向海的行動。

如此之後，他才放心將照顧程綺平的重任委以程向海。

程向海哪能知道這些，他已然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這件苦差事在他這兒，倒像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大好事。

這份喜悅充斥在他的心頭，讓他感到不真實。

看著諾大的宅子，程向海將手扶在扶梯上，一步一步走進那個曾經屬於自己的房間。

眼淚不說話，靜悄悄地蓄在眼眶裡打轉。

一時之間程向海百感交集，他想起了他是如何來到這兒，是如何被溫淺當作唯一寵愛，又是如何被當成一個廉價的贗品被趕出去。

每一件事都曆曆在目，卻又虛假得不真實。

程向海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他慢慢地打開門，輕輕摩挲著起了灰的真皮沙發。視線一轉又看到了床頭櫃上的相框，溫淺抱著他笑容燦爛，溫柔得不像話。

淚水似流不完一樣，再次湧出。與先前不同的是，他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流淚。

兜兜轉轉，他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裡。

程向海粗略收拾一番後也沒停下休息，而是立馬去找了程綺平。

程綺平的房間挨著溫淺曾經住的那個房間，程向海走去時，心臟撲通亂跳眼睛也不知道該放哪裡了。

會，會看到媽媽嗎？

程向海懷揣著期待，慢慢從溫淺房前經過。

門關得嚴嚴實實，裡麵沒有一點動靜。程向海瞥見了那扇門上的鎖，微微愣神。

“原來已經搬走了……”

程向海喃喃道，“也是……她不想再見到我……”

程向海快步離開，臉上習慣性揚起一抹笑走進程綺平的房間。

房間的采光很好，室內的顏色也充滿了童心。搖籃周圍擺滿了小孩愛不釋手的玩具，還有一個小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相冊。

這是一個深受喜愛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地被人放在心尖上寵愛。

程向海安安靜靜地進入，站在搖籃旁看著小孩咬著手指靜謐的睡顏。

程綺平每發出一點動靜，程向海就會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就這麼看了不知有多久，程向海心血來潮想將這幅場景畫下來。他在房間裡翻找出了小孩畫畫的玩具，開始細致地觀察。觀察他的眉眼，觀察他的小動作，手上一刻不停地作畫。

周遭事物都在此刻顯得格外恬靜，沒有人來打擾，也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少年停下手中的畫筆。

幼童稚嫩可愛的臉龐躍然紙上，程向海不受控製伸出手觸碰程綺平白嫩嫩的臉頰。

摸了還沒半分鐘，程綺平就嚶嚶嗚嗚地用他的小手抓住了程向海作亂的手。程向海被他的舉動嚇到，不敢再亂動生怕把他驚醒。好在程綺平隻是抓著他的手繼續睡覺，沒有一點要醒來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夢見了什麼好吃的，程綺平抱著程向海的手蹭了蹭。時而又甜甜一笑，那笑容讓人恨不能將天上星與月都摘到他眼前。

程向海的心都要被程綺平萌化了，怎麼會有這樣討人喜歡的孩子。

“今後我就是哥哥了。”程向海將畫具皆放在一旁，默默地伸出另一隻手碰了碰程綺平的小拇指。他們就像是在拉勾，許諾對方最真摯的誓言。

程向海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在這個隆冬時節，他再次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