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可要派人看著宋軍師?”牧高忽然問,內心還是有些擔憂。
嚴策寧也正盯著那兩道背影看,聞言隻微搖頭。
步信厚不知為何想到了舒離,由此聯想到宋顏樂,不經狐疑道:“聽聞宋軍師自四歲便與舒離將軍入西境,直到十歲才回到邊陲營,可好像從未聽聞舒離將軍帶著宋軍師去西境的經曆過。”
不僅是步信厚,基本知曉宋顏樂的都會對此有疑惑。
舒離當年作為大慶漢豐軍的統帥,本該在營裡統轄練兵,不知是何原因,就突然進了西境,彼時竟無一人知曉。
二人六年後回邊陲營,此事一傳,萬民爭議。甚至有朝臣屢屢上奏彈劾,彈舒離被西境收買,彈母女二人是回來給西境做奸細,諸如此類。
可令人意外的是,晉光帝仿佛沒聽見似的,即便聽了幾句也置之不理,甚至還有大臣直言不諱,上諫稱陛下太過意氣用事。
直到她們領著十萬大軍打了數十場勝仗,一時間流言一掃而空,舒離再次被捧上了高位,甚至比往年名聲更旺,此後無人再在人前提起西境一事。
步信厚歎了一氣,又道:“舒離將軍為國征戰多年,不求名利得失,是我大慶最受敬仰之人,她德配此。經年不忠之嫌雖已隱沒,可隨著舒離將軍的離世,這些年來蜚言又漸起,這回是宋軍師一人承擔,旁人想說也沒法說。”
隻是因為宋顏樂在歸都四年後突然身子變得虛弱。那時正是她與嚴策寧退婚三年後,舒離將軍過世四年後,也就是說舒離是在宋家與嚴家退婚後一年過世的,眾人隻知曉她是因勞戰多年身子沒養好,在臘月時又受了風寒病死的。
自宋顏樂病弱,她果斷辭去副將一職,不再乾涉軍政。
為何說塵封不久的流言又起,是因為這病來得突然,且她的往事經曆不能算乾淨。
若她當時還留在軍中,受到的非議還不至此,因為一直有人在旁監察。可她離了軍政,便失了讓人監督的理由,一個為大慶立下汗馬功勞的武將之後,退休了再派人防備著隻會讓在朝的武將寒心。
可憂慮這些的大多為朝臣,尤其以內閣首輔為頭的內閣集團,在朝堂上對宋顏樂的父親成國公宋懿暗中針對。
可晉光帝一直對宋家深信不疑,內閣也不敢言過。
嚴策寧聽著,卻始終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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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定東大營總算安靜了些,可仍有一批外來宿敵躲在暗處,他們也不敢放鬆。
寅時一刻,主營帳裡。
“我已將漢豐失職一事發出呈報,皇上已對漢豐下旨嚴查整改。”宋顏樂正在彙報軍務,嚴策寧終於肯讓她乾點正經事了,可現在她卻一臉困意,若是仔細聽,還能發現她在說話時刻意用力了幾分,是想壓下突如其來的哈欠。
“還有,將軍現在需派部分兵力去填補落安與漢豐邊境的空缺。”
“嗯。”嚴策寧隻冷冷回答一聲。
不多時,這方安靜下來,就連呼吸聲都像沒似的。
嚴策寧看著邊境防守圖的眼睛往上移,落在宋顏樂白皙的臉蛋上。
又比前些天白了幾分。
宋顏樂垂著的頭一直沒抬起來,嚴策寧打眼仔細看,濃密的睫毛在浮動,眼皮上下來回掙紮,竟是站著睡著了!
空氣中忽傳來“啪”地一聲,那站著的人身子震了一下,腦袋倏地拔起,竟一時找不到視線落腳點,好半天才正確看向坐著的人。
……
時間仿佛凝滯,宋顏樂知道犯了錯,又垂下頭,不作聲。
本以為嚴策寧又要以十萬鐵騎大統領的高高在上的姿態指斥一番,卻見他這次隻是垂了眸,隨後唇角動了動,嗓音低沉,道:“早膳用了再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