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望深處想,害怕自己揣測到令她更加畏懼的一種可能。
麻子垂頭低語著,“在收到這封信後一日,舒離便得到了花茸夫人在都城離世的消息。”
宋顏樂稍微緩回了神,保持冷靜地問:“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是怎麼回到大慶的?”
麻子:“舒離得知死訊後便想立即帶著你回大慶,可偏偏不逢時,闞沙爾發現了舒離就在西境,他派兵大肆尋人,一定要把舒離找出來。但他卻從未指明出舒離的身份過,是以沒有人知道西境王死死追著一個女人不放做什麼。舒離極少與我提起那些往事,可據我看,他是有點悔意的,畢竟他從未讓你們母女二人在西境受過傷害。我跟著你們躲躲藏藏一年,終於尋到機會逃脫,舒離說來日定會有大慶英傑來到西境,為了留條後路,需要有人留下。我等一眾人留守待命,等一豪雄來完成這最後一擊。”
“不料終於等到了,才入秋,我在耶沙三部,從埋伏在白瑪部兄弟那得到傳來的消息,說是在街頭與你對接了。我當即便要趕過來尋你,卻發現了闞沙爾的這些年一直在背地裡做的事。”
宋顏樂眸色暗沉,嗓音微啞:“他造出了大批火器?”
麻子料也知道宋顏樂能猜到,當今火器已經不再是個陌生器物,隻是因為威力過大製作工程艱難,是個眾所周知卻無比稀缺的打仗利器,他頷首表肯定,卻又說:“不完全對。”
宋顏樂露出疑惑。
“那批火器不是他們造的,而是從大慶運來的。”
宋顏樂一怔。
是誰?膽子大到這般地步。
“能接觸到軍火庫又有實權的除了朝堂上那些老頑童還能有誰?”麻子說,“我們在發現這件事後想要走出耶沙三部就難了,闞沙爾將城全封了起來,似乎在做什麼新戰術演練。如此等待了十幾天,我們又得知嚴策寧也來到了西境,並且得知他就與烏日森待在一起。舒離料事如神,曾囑咐過我們若是有一日嚴策寧來到西境,定要護他周全。我們疑心嚴策寧那小子反叛,要與白瑪部的烏日森合謀,便先來尋了他,不料你們竟都在一起。”
宋顏樂默默頷首,大致情況都已了解,夜已深,也不好再繼續閒說。宋顏樂叫烏日森給麻子一夥人搭了營帳,中途嚴策寧來找她說話,她總是眼神躲避,語氣低沉無力,最後她以身子疲憊回了自己的營帳休息。
宋顏樂躺回糙漏木板床榻上,蓋著薄被褥,望著漆黑的帳頂溜神。
她想到了那封信。
舒離這女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倒好,撇下自己就和花姨走了,什麼都不說就走了。可她到頭來什麼都沒做好,還拋棄了嚴策寧。可當時是有人在逼她,有人逼她離開,她本不想那樣的。
也許當年她再勇敢些,是不是就不用留嚴策寧一人,這樣他不會到邊境去參軍,不會當上四軍營統領,也不會與那個素未謀麵卻有著血親關係的人刀兵相見。
可往昔豈能重來,若是重來大概率也隻能重蹈覆轍。但她難受得厲害,不知是出於對命運玩笑的控訴還是對自己懦弱的痛恨,她知道睡著了還在流著淚。
嚴策寧若是知道真相,會厭惡她,這個身世,又會不會厭惡他自己?
嚴策寧過來時就見宋顏樂掙紮在夢魘裡,眼睫上沾著淚光,兩鬢已經打濕,臉色蒼白,嘴裡還不清不楚地呢喃著什麼。他把手中殘燭擱在地上,用兩手擦拭宋顏樂的眼角,腦袋湊近,模糊話語間聽到,“……我不想走……彆走……”
嚴策寧動作輕柔地撫摸她的側臉,兩隻眸子此刻僅剩柔情與擔憂。
“宋顏樂……”嚴策寧用近似氣音聲量說:“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他其實與宋顏樂在同一輛馬車上時,見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就猜到了她藏著什麼事,到今夜碰上麻子,一定又知道了讓她更加難受的事情。
到底有什麼事能讓你這麼難過?
嚴策寧摩挲著她的臉頰,見眼前人緊閉的眼角再次滑落一滴滾燙的淚水,心瞬時被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