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 他該有多痛苦?(1 / 2)

碎顏流珠 上湯彆 3878 字 2024-03-30

麻子說:“在你們回大慶的前一年,那時我們都一起住在金戈部地界的一個小鎮上,我也不記清是哪一日,舒離將軍去幾處樁點收各地送來的密信。可她去了一天,直到深夜才回來,整個人就像丟了魂,我先見著她,叫了幾遍才有反應。”

下屬本就不該乾涉上屬私事,可他作為舒離老副將有理由關切問候幾聲,於是他便問了舒離發生何事,本以為得到的是“沒事,並無大礙”等說詞,不料舒離並未如此。

他猶記得舒離抬眸看他的神情,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甚至眼泛淚光,下一秒便連成線珠,哭泣得不成聲。麻子霎時愣住了,他年歲比舒離大些,舒離管他叫哥,他不知做何反應,隻能默默陪著。

不知陪了舒離多久,終於聽見她開口,可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麻子哥,是我的錯,我的錯……”

麻子不知她有何錯,但堅信以她的品行不會做錯什麼大事,可舒離一直不斷重複著那句飽含歉意的話,他便安撫著舒離,讓她開了口。舒離說:“洛安王爺的幼子實際是花茸與闞沙爾的孩子。”

麻子僵住了。

花茸是落安王爺的大夫人,兩人的幼子便就是嚴策寧,如果說此事千真萬確,那麼在那時,嚴策寧的存在就是落安王府謀逆大慶的罪證。

可那時落安王府沒落明明是因為落安王爺私吞糧草一事被抄家造成的,舒離所說的這件事並沒有被揭開,也沒有人發現。舒離又一直說是她的錯,她錯在了哪裡?

舒離說:“因為是我無知不謹慎,把闞沙爾引到了花茸身邊。你們都知如今的闞沙爾是西境的戰神,卻不知他曾經是大慶街頭的一名小乞丐。我年少時見闞沙爾落魄,便把他帶回府做個打雜的,為其取名為阿司。沒過幾日花茸便來尋我,我們在園子裡繡帕子。闞沙爾正在花圃裡栽花,他生得俊俏魁梧,花茸當即便對他動了心。”

“花茸與我同樣是武將家小姐,我知二人門不當戶不對,卻還是有意攛掇他們。可後來闞沙爾忽然說探到家人蹤跡,要回舊鄉去尋,他連花茸最後一麵都沒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我有意要為花茸打抱不平,氣急得要追上闞沙爾,又怕把花茸與自己府裡家丁有私情的事情敗露,最終沒有追上。”

“後來我每日都去尋花茸,安慰她,不想叫她傷心。可我怎麼也沒想到,花茸為了不讓我再對此事介懷,刻意隱瞞了她與闞沙爾已有夫妻之實。不過半月,花茸便出嫁給落安王爺,次年便誕下了嚴策寧。不久邊境有呈報遞回說漢豐邊境遭一批人馬偷襲,那些人異常強悍,甚至還懂得變通,我軍抵擋不過,上奏朝廷增派兵力。我便自願出征邊境,不料在第一場交戰中發現了阿司就是闞沙爾——西境的統領。”

他極其善於偽裝,裝得一身卑微好脾性,裝得一顆柔情熱心腸。

舒離這才意識到,她曾經的救助一舉,無異於是引狼入室.她竟荒唐地讓此人與花茸有過一段佳緣,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更令人發笑的是闞沙爾在她府上的那幾年,偷竊軍機,鑽研大慶兵器,回到西境後立刻仿效大慶做好部署,鍛造了足以抵抗大慶的武器與戰隊。

“我們舒家奮力抵抗,那幾年的戰役有敗有勝,好在未有大敗過。後來幾年西境不再鬨騰,我也嫁於成國公府的宋懿。再後來的一次交戰,顏兒被西境騎兵擄走,我們被迫進了這裡,這幾年花茸還會不停地給我傳信。她在信裡說自己的孩子生得多好看,就是五官淩厲了些,說他有男子氣概,日後還會長得更健碩,我打趣她,讚同她,還笑她怎麼就如此肯定孩子會生得怎麼樣。卻不知那個孩子就是闞沙爾的,我也不知花茸竟仍對闞沙爾這般念念不忘。”

今日,她上集市,收到了花茸傳來一封信,信中寫道:

姐姐,近來可好?

你在西境一事還未公之於眾,往日一起玩耍的幾位夫人總來問我你的去向,我都以你軍務繁重為由說過去了。早就與你說快些回大慶,你怎還不回?想來是真的為軍務憂煩才難以歸慶的吧,姐姐要多注意些身子,莫要熬壞了。

此次來信,妹妹想與姐姐說兩件事。一是妹妹近來身子愈發不適,頑疾纏身已久,夫君請了宮中太醫也無法挽救,不知何時才能與你再見,是以想與你道個彆。

第二件事說來有些為難,也有些對不住姐姐。寧兒其實是當初我與阿司的孩子,很抱歉瞞著你如此久。此話不必再多說,花茸想最後求姐姐一件事。求姐姐替我照顧好寧兒,他的身世無人知曉,可王爺似乎有所察覺,對寧兒有了待見。

寧兒本就寡言少語,性子冷,待妹妹走後他定是不願再與人接觸,可實際他極其渴望有人能與他玩鬨、交心。恕妹妹貪心,求姐姐為他在這世上留個念想,讓他不再孤獨,若是讓他能主動與人交心更好,實在麻煩姐姐。

最後還想與姐姐再道聲彆,今世能遇姐姐,無比有幸,願姐姐諸事順遂,來世我們再做好姐妹。

——妹妹花茸

營帳裡靜得隻能聽見呼吸聲,殘燭火光劈啪,宋顏樂手輕攥著已經發黃發舊的箋紙,亂作一團的情緒無法平複。

“舒離將軍把信給我,我留到至今。”麻子沉著聲說,心也是沉的,“花茸夫人離世前都不知那久久不能忘懷的人正是大慶的仇敵……”

宋顏樂未置一詞,她隻是覺得難受。命運為何如此,叫一對有血親的父子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嚴策寧是大慶四軍營的統領,若是讓他知曉此事,他該有多痛苦?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侮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