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已了,皇上本來要宋顏樂一道回都城,可她偏偏不願,說是要在這做好善後再走,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為了什麼,晉光帝留下了一句“女子要以矜持為重”,便不管她了。
於是宋顏樂跟著嚴策寧將西境所有的殘兵集結,將他們編入名冊,再將派遣到西境的軍隊做好協調。
兩人忙前忙後了半月,宋顏樂始終在想一件事情。
如今天下已定,皇上特意下旨布告天下兩境自由來往。兩地的融合需要時日,日後定會有大量大慶商人來到此處,差異衝突必不可免,其中就可能有無所事事之人想鬨出些名堂。
宋顏樂提出可由西境殘兵專門守著各方地界,一切以和平為首,要求協助地方守護所在領域治安,多盯著人雜的小市井,每月需遞交報告,官員核查無誤便能領取俸祿。若其中出了鬨事者,沒有二次機會,直接流放至邊界,終生不得越線歸城。
因為西境由烏日森作為鎮西候統管,任何事包括軍務方麵,他們都不能擅自下決策,需向烏日森請示。
宋顏樂不顧嚴策寧勸歇息的嘮叨,捧著名冊宗卷來到了烏日森的營帳裡,將情況一一上報,並做最後一番解釋:“如此,一來能讓他們將功贖罪,有事而為便可大大避免犯錯幾率;二來又減輕了用人的難處。”
烏日森本來還為處理這些殘兵煩心,起初是想統統處置乾淨,宋顏樂提出這個法子確實可行,他也不想再費腦子。但他隻是內心先允了,嘴上還要為難人,主要是看不順宋顏樂身旁之人。
他悠哉地坐在上首位,看向嚴策寧:“將這些殘兵收入你的四軍營不就好了,為兩境關係融洽做出貢獻豈不是更好。”
嚴策寧說:“四軍營馬上就不歸我管了,不若你去問問皇上?”
嚴策寧在前幾日就麵聖要辭去四軍營統領一職,他有態度一再堅決,皇上便也不強留,他沒有明說到底是什麼原因,宋顏樂也不問,隻是在知道他做好決定後支持他。
烏日森極其不滿他這副毫不在意的語氣,“你何時走?”
嚴策寧不答反轉向宋顏樂,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委屈:“侯爺既然趕人了,那我們也不便多待,明日我們先回四軍營?”
宋顏樂極其無奈,可看見嚴策寧故意氣人的樣子又有些想笑,於是被嚴策寧捏了臉。
再就是,被烏日森趕出了營帳。
翌日一對人馬趕回四軍營,因為嚴策寧死賴著臉要與宋顏樂坐同一輛馬車,於是幾千名將士先統領一步回到了大營。
他們足足晚了一個時辰才到。
伏瑞和衛筠回來後臉色不太妙,在步信厚與牧高的百般逼問下,兩人終是忍不住,伏瑞最先憋不住,紅著臉怒言:“將軍怎變成這副模樣了?途中我們歇息,宋軍師要去打水,才走了兩步,將軍就將她打橫抱起來,抱著人去打水,回來時還抱著,後來隻要宋顏樂去哪將軍都得抱著。我明明看見她走的那兩步跟隻兔子似的。膩膩歪歪,難忍至極。”
衛筠幽怨地插一句:“我從河裡千辛萬苦打了條魚,精心烤製半個時辰,因為憋不住去放個水,回來烤魚就沒了。走近一輛馬車,聽到宋軍師讚不絕口地說‘好吃’……這還不夠,咱們將軍拿走我的魚就算了,他竟昧著良心說那是我特意為宋軍師烤的,宋軍師掀簾就是一頓誇,誇得我都臉紅了……”
伏瑞:“老步、老牧,你們聽了是否也覺得將軍有問題?決計是被鬼上身了。對,是了,咱們兄弟幾人得趕在將軍走之前尋個法師來做做法。”
步信厚與牧高相視一眼,相互理解地笑了,牧高說:“二位,記住,此時的將軍,不論是天上星月還是牛鬼蛇神,隻要宋軍師想要,他能閉眼去弄來。”
脾氣二人組呆愣著,表情扭曲,不解,還是不解,這情愛到底是有何魔力。
宋顏樂與嚴策寧是天黑才抵達的,備好的飯菜冷了熱,熱了冷,最後嚴策寧不讓她吃,怕壞了肚子。他趕走了炊事房裡的人,親自下廚煮麵。
外頭嘰嘰喳喳都是關於兩人的討論聲,而當事人渾然不覺,你一口我一口得喂來喂去。
“要喝湯。”宋顏樂張著小嘴湊過去。
嚴策寧把碗端起來,在宋顏樂碰到碗口之際迅速移開,以迅雷之勢親在她的嘴角,又在她準備發火的時候,把碗遞到她嘴邊喂她喝。
茶餘飯後,宋顏樂沉默了一會兒,說想去看看錢太醫。嚴策寧提了盞燈籠,牽著她去到了錢太醫的墳前。
“我在都城那幾年,大大小小的病都是錢太醫來給我看的。後來我入西境,臨走前他還塞給了藥包給我,不然我還會更難受。他本想著這次任務完成後回都城升官受賞……”
嚴策寧看著宋顏樂蹲在墓前,一邊說話一邊燒紙錢,他知道宋顏樂總是不會忽略身邊的每一個人,她想讓人人都善終,但這是不可能的,人皆有自己的命數。
他還知道宋顏樂一直閉口不提肚子悶在心裡的事情,那些事情應該讓她覺得很不解難受,但嚴策寧相信她,因為宋顏樂心中有磐石,她堅不可摧。
兩人再回大營已是戌時,走到臨近大門的地方,寒風吹得厲害了,宋顏樂在小幅度打顫。嚴策寧給她披上來時帶著的大氅,走了幾步,覺得她走得太慢,這麼走下去指不定明日又要燒了,於是又要將她打橫抱起來。
宋顏樂一把推開,“抱了一日了,要不把我的雙腿直接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