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 神不知鬼不覺(1 / 2)

碎顏流珠 上湯彆 7314 字 2024-03-30

最後一戰損失的將士不儘其數,段氏私運到西境的火器被儘數搜刮出來。步信厚和牧高鎮守大慶與西境邊界線,得到呈報即刻派兵前來增援,將傷員帶回大營。

一切發生的突然又怪異,回到在金戈部駐紮的臨時大營,宋顏樂還覺得恍惚,她想不明白很多事情——譬如本應臥在龍榻的皇上突然出現在西境,皇上對段銳欲言的阻止,嚴策寧對這整件事的坦然等。

她從坐在馬車上就開始皺眉,皺了一路,如今坐在營帳裡,看著禦醫給自己處理手腕傷口,仍然在皺眉。

嚴策寧的傷已經處理好,此時坐在一旁看她糾結萬分卻不肯問一問的神情,不禁輕笑一聲,動靜很小,卻還是吸引到了宋顏樂的注意。

她不滿地轉頭看他:“你笑什麼?”

嚴策寧不回答她,隻等禦醫為她上好藥,再親自將其送出帳,這才歎了口氣轉過身,準備回答方才的問題,不料正好對上宋顏樂近在咫尺的雙眼。

他笑著捏宋顏樂的臉,“像隻貓似的,走路都沒聲。”

“……”

宋顏樂直勾勾地盯他,漂亮眸子因為前不久哭過而水光瀲灩,她甚至還帶著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

她不知道這模樣可招人了,嚴策寧看得心癢,捧起她的臉俯身要親下去。宋顏樂頭向後仰躲開了,堅決抗拒,說:“你是何時與皇上勾結在一起的?”

嚴策寧敲了她的腦袋,要她三緘其口,隨後便回答她的話,“沒有準確時候,若非要說,應該是我離營的那幾日。”

宋顏樂想了想——是嚴策寧為自己尋醫去漠山的那幾日。

她就知道嚴策寧不會蠢到不打探過消息便魯莽行動的地步。可這麼一想,她又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她被段銳綁到交戰地前,看見了一大堆西境兵要突進金戈部與白瑪部,她差點要自己領兵去阻止,結果皇上早就派兵在那候著了。

還有收複西境此事,她這些日子一直都靠信鴿與皇上聯係,她與皇上約定好的,進入西境由她一人來便可,可那時嚴策寧竟悄無聲息就來到西境,從皇上出現到現在,也從未過問過嚴策寧,好像事事已了然。

宋顏樂揣測過後,確定了嚴策寧與皇上早有聯係的結論。

事實既也明擺著,那她再討個說法也沒什麼意義,罷了。

嚴策寧見她不說話,捏了捏她下巴,“怪我瞞著你了?”

宋顏樂回神看他,含笑說:“我騙了你,你也騙了我,我們兩清了。”

不料嚴策寧聞言一怔,似乎並不高興,宋顏樂問他怎麼了,他說:“你騙了我可不止一件事,不能兩清。”

宋顏樂覺得他這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覺得確實沒錯,她先前有意瞞著的事情不止一件。可那都是小事啊,零零總總合在一起就是兩件事情——為了不讓他受傷,還有就是為了西境。

關於後者,都是為了西境,沒有什麼你來我往的規矩。前者的事情,都是為了他,宋顏樂默默難過了這麼久,怎麼樣也可以抵消吧,他為什麼非要加個債給自己。

她在心裡梳理了一番,準備開口為自己辯駁,嚴策寧卻抓牢她的肩,眼神有些慌措,“顏樂,你彆想就此兩清,你還欠我很多沒有還。”

宋顏樂又被這一句給說懵了,欠就欠了,怎麼還擺出這副模樣,搞得自己跟陳世美似的。

嚴策寧遲遲得不到她的回答,眼神中的慌亂又加深幾分,搖了搖宋顏樂的肩,“顏樂,彆走,不要走。”

宋顏樂聞言一愣,原來他是害怕自己走嗎?

莫名其妙,自己又沒說要走,仗都打完了,她還要走去哪裡?

宋顏樂伸手摸他臉,要安慰幾句,就聽外頭左蕭傳令,皇上召見。她應了聲,視線再次轉回嚴策寧,發現他一直巴巴望著自己。

對視片刻,她歎氣,主動墊腳湊上去,在嚴策寧嘴角落下一吻,一觸即分,退回來摸他臉,說自己不會走。

嚴策寧仍是沉默著,兩人一起來到皇上所在營帳。

皇上叫他們坐下,簡單講述了在宮中所經曆的種種。

段盛奇已被拿下,貪圖私利的外戚在宋懿的協助下露出手腳,該捕得捕,該殺得殺。太後雖不是皇上生母,可也曾精心養育過皇上,因此隻被禁足押入冷宮,隻是在往後的日夜都要遭受世人唾罵,朝中向著段氏一邊倒的文臣武將開始反省。

說完這些,晉光帝又開始感慨,“顏樂,此次收複任務沒了你娘鋪的路,我們不會如此成功。”

宋顏樂靜靜看著他說。

“你娘留下的那些暗樁,實際都有朕的人看著,朕本想在闞沙爾將金戈部主動退讓之後布局殺進耶沙三部,卻未提早察覺闞沙爾暗中搬空了糧,叫這些百姓吃了苦,是朕思慮不周。”

宋顏樂說:“皇上宅心仁厚,我們也未料到闞沙爾早備下一手,要論罪,我等身為將臣才有大罪過。”

皇上擺了擺手,不說論罪什麼的了,又開始安排接下來打理西境的事務,左蕭以及幾名文臣也在場,他們一同聽取要令,接受安排。

末了,時間已晚,眾人都退了下去。皇上留給宋顏樂一封家書,說是宋懿托送來的,最後兩人在晉光帝欣慰的眼神下出了營帳。

宋顏樂與嚴策寧並排走著,把信的內容讀給嚴策寧聽,試圖逗樂他——適才在營帳裡,她時不時瞥見嚴策寧陰鬱的神色,因此決定用此招。

“府裡的遊魚又被爹爹我給喂死了,柳兄又送來幾條金色鳳尾魚,第二日就在暴雨中安詳走了。爹爹疑心是遭雷劈了,定是柳兄平日裡糟爛事做多了,把這幾條魚送來害爹爹,這黑心老漢。”宋顏樂笑彎了腰。

“奶娘惦記著你,說要早點做你愛吃的梅花糕,家裡梅花糕摞了三筐,爹爹都吃吐了。”

“前幾日聽聞你舊疾又發作……”宋顏樂皺眉,自動跳到下一句,“爹爹盼你早日歸家,你也不給爹爹來個信……又來了……”

宋顏樂小聲嘟囔,感覺垂著一旁的手被嚴策寧攥緊,她停下來側仰起頭,又見他眉眼憂愁加深了幾分,便說:“我沒事,那毒蟲留在身子裡這麼久都沒事,我身子早已習慣,頂多就是將來躺在榻上的時日多了些,沒有什麼大礙。”

她知道嚴策寧擔心什麼,喬越霽被他派去接錢太醫,如今還沒有消息,看來消息是被嚴策寧給堵住了,原因要麼就是錢太醫發現找的法子沒有用,要麼就是什麼法子也沒有。

宋顏樂猜想著,感覺握著自己的手力道更重了些,她看嚴策寧手背上的青筋,帶著他的手晃了晃。

這個動作就像是在無聲的撒嬌,嚴策寧看她,那眼神意思就是——有什麼話就說出來。

於是嚴策寧說了出來:“錢太醫死了。”

宋顏樂怔住,抬頭驚愕地問他怎麼死的,嚴策寧隻說了簡短兩個字——碧蓧。

宋顏樂幾乎不敢相信,碧蓧怎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嚴策寧不想讓她糾結在此,直接說:“碧蓧受了段銳的指使,她一直都是段銳的人,這一路來許多小動作也許就是出自她手。”

嚴策寧沒說碧蓧自刎了,自刎前還對段銳情深義重,甚至癡迷近瘋狂的程度。

他的聲音淡下來,又說:“我一定會治好你的,不論付出任何代價。”

宋顏樂遲緩地嗯一聲,心裡有些難受,但到底說不出任何話。

宋顏樂一晚上都沒睡好,原因是體內毒蟲又發作了,真是提到什麼來什麼。胃裡絞痛,翻來覆去許久才睡下。

幾近天明,她被一陣轟亂的腳步聲吵醒,正要起身出去看一看,嚴策寧就掀簾進來了,他一進來就見宋顏樂臉色不好看,快步走來將她扶起。

宋顏樂頭探向門口,嚴策寧說:“段銳跑了。”

“什麼!”宋顏樂大驚,喉嚨有些癢,咳了幾聲。

嚴策寧給她順氣,說:“我去抓回來,你不用起,再睡會兒。”

段銳昨日負了傷,手腳拷了鐵鏈,定是逃不遠,但宋顏樂還是推搡著讓他趕緊走。

營帳裡徹底安靜來下,一種無限的孤寂感頓時攀升,也許是自己在無數個夜裡獨自麵對過病痛,她雖然抗拒卻已習慣。

這時她聽到隨行宦官在外通報,宋顏樂立即整拾好自己,跪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