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走向她,“因為愛慕你吧。”
沈妍一怔,“什麼?你說沈渡?”
“瞧不出嗎?”雲景拍拍她的頭,“我們阿妍很招人喜歡呢。”
“他還小呢,懂什麼是喜歡嗎。”
“小?”雲景眼瞼耷拉著看她,“我像他這般大時已經隨軍南下了。”
沈妍不知道怎麼回他,雲景又補充道:“雲淮像他這般大的時候都已經開始收通房了。”
沈妍算了一下,沈渡今年不過十八,“雲淮這也…太早熟了。”
雲景摘下她頭上的簪子,“彆管他們了,早些睡吧,明日開始趕路了。”
沈妍喝完藥便睡了,也許是知道要走了,這一夜睡得極好。
沈妍直到上馬車都沒再見到沈渡,也許是真的走了吧,這年紀,本就該自由自在的。
沈妍最終也隻帶走了自己的嫁衣,剩下的都留給白箐和那對子女,宋樾雖虧待不了她們,但女子總歸是要有自己的東西傍身。
反正她要走了,去到南夏,再開一間碧翠閣也無妨,隻是可惜了雲景那些錢,白白花了三千兩,而後又賠了兩千兩,如今全部變成旁人的。
沈妍出城之後才終於鬆口氣,走出這京都,足足花了她五年。
才出城沒多久,隊伍被一人攔住,雲景掀起簾子,“怎麼回事?”
雲淮騎著馬來到轎旁,“是沈渡,說要見嫂子。”
沈妍剛下馬車,沈渡便朝她跪了下去。
“屬下想跟著小姐,無論小姐是去南夏亦或是什麼地方,屬下都會追隨,若小姐不許,那屬下便偷偷跟著。”
沈妍不怎麼喜歡人跪她,總覺得折壽,不過她也沒什麼可以折的了。
沈妍蹲下身於他平視,“沈渡,你如今是自由身,你大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
沈渡垂眸不敢與她對視,“小姐去的地方便屬下想去的地方。”
“沈渡,我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在時能陪你,若我走了,你又該如何,南夏不是你的家,你該回家去。”
“若是小姐走了,屬下便守著小姐的墓。”沈渡抿著唇,“小姐,屬下沒有家了。”
沈妍抬起他的下巴,“沈渡,你才十八,你不能守著我一輩子。”
沈渡的眼眶漸漸發紅,下意識偏過頭去,連聲音都帶著些哽咽,“我本活不到十八。”
沈妍轉頭去看雲景,雲景隻是輕輕點頭。
沈妍伸手抱住沈渡,拍拍他的肩,沈渡的臉埋在她的肩頭,肩膀不停地抖動,發出輕輕的抽泣聲。
沈妍發覺肩頭已經濕了一片,“往後,靖安侯府也是你的家了。”
雲淮瞧見這場麵,瞪大眼睛去看雲景,雲景的臉色依舊是那副從容鎮定的模樣,隻是壓不住微微皺起的眉頭。
幸好沈渡自始自終都沒有伸手去碰沈妍,否則彆說靖安侯府,連南陵他都進不去。
沈妍回到馬車上,隊伍漸漸行進,雲景才開口,“我點頭是同意他和我們一起回去,不是同意你去抱他。”
沈妍才反應過來,剛剛外邊那麼多人估計都看到了,“是不是又給你惹麻煩了,這人多眼雜的。”
雲景注視她,目光裡隱含探詢之意,“你不該先哄我嗎?”
沈妍環抱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肩頭,“往後隻抱你一個,好嗎?”
雲景摟住她的肩,微一低頭,唇畔碰到她的額頭,“這還差不多。”
怕沈妍的身子吃不消,半月便能到達的路程生生拖了兩個月,一路幾乎是玩著過去的,直到入了南夏的地界,沈妍才是真的放下心來,她真的離開大紀了。
路過錦陽時,雲景帶沈妍多留了幾日,讓雲淮和雲翎先領著使團回南陵,自己帶著沈妍去祭拜父母。
他們還沒有成親,按規矩,沈妍是不該見他們的,但雲景怕這一去,就沒機會了。
在錦陽王府沈妍見過他們的牌位,但真正來到墳前才看清碑上的字。
其實雲景的母妃不隻是蕭雲氏,她有自己的名字,叫雲苒。
雲景說:“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沈妍糾正道:“是苒苒歲月晚,悠悠美人思的苒。”
雲景微微笑道:“好。”
沈妍和雲景在墓前坐了整整一日,沈妍給墓碑描漆,雲景就在一旁看著。
“我記得你以前不寫簪花小楷。”
沈妍用的是左手,所以慢了很多,許久才描完一個字,“宮裡學的。”
每每提到沈妍在宮裡的那段日子,雲景總是很愧疚,明明那麼肆意的人,性子磨了,連字都要寫得條條框框。
“我還是喜歡你以前寫的那種。”
“瘦金?”沈妍停下筆,“那種字太張揚了。”
沈妍左手寫字,雲景就去牽她的右手,臨走時,雲景把麵具放在墳前沒有帶走。
沈妍兩步一回頭,她有些不舍得,那可是金的。
雲景捏住沈妍的後頸,“你若是喜歡,回南陵打一副適合你的。”
“真的不帶走嗎?”
“嗯,把該留下的留下,我們繼續往前走。”
“那麵具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護身符。”雲景遲疑一陣,“帶著它上戰場,就像是有你陪著我。”
“我又不能做什麼。”
“它會提醒我,要活下去。”雲景盯著她,一字一頓道,“要活著去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