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塵酌開門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鬱時序正腳尖點地，整個人有些怔然地坐在庭院花園裡的吊籃千秋上，微微偏側著頭望著這處種滿爬藤月季的拱橋花架上。

“……我昨晚忽然夢見我們小時候了。”

在顧塵酌放緩腳步走過來的時候，鬱時序眼睫輕輕眨了眨，一張精致蒼白的麵容因為一夜宿醉而顯得有些憔悴，“那時候我剛被接到顧家沒多久，因為驚嚇過度而導致很長一段時間精神情緒都處於崩潰不穩定的狀態，也常常總是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想著要跑出去躲起來的事，你還記得麼？”

那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他母親鬱茴剛剛出事沒多久，而他就被顧老夫人親自帶回顧家的頭兩年裡，因為對忽然出現的陌生環境感到驚懼，和他又實在是太想念母親鬱茴和屬於自己的家了，所以就總是想要趁著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跑出去。

可是景市距離啟林又實在是太遠了。

而且當初的那場大火也早就將鬱家彆墅燒得乾乾淨淨，他回不去也沒法回去了。

所以每當想到這裡，小時候的他總是半夜驚醒過來後，又哭得撕心裂肺。

因為自己那時候愛哭且也隻會哭，所以顧塵酌起初的時候對他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特彆上心，如果不是後來發生過白霽推自己下水的那件事，說不定顧塵酌到現在怕也不會過多的看上他一眼。

鬱時序略略垂下眼眸，偏頭倚靠在了吊籃秋千上，“以前每當我半夜哭醒的時候，你總是會出現在我的麵前，皺著眉頭問我為什麼要一直哭。”

小小的顧塵酌眉目精致且又沒什麼實質的耐心，因為那時候顧老夫人的特意安排，顧家裡的兩個小孩兒的房間總是挨靠著特彆近。

再加上顧塵酌那時候因為自己父母的事兒而總是過於鬨心失眠，所以每當隔壁小孩兒半夜扯著嗓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他也總是會第一時間察覺，然後便又沒好氣的推門過去準備興師問罪，但無奈小孩兒總是哭得又慘又可憐，於是質問的話語剛到嘴邊就轉變成了，“——你為什麼總是一直哭？”

五歲多的鬱時序哭得抽抽噎噎，“因為我想回家了……”而且他也實在是太想他的媽媽了。

剛剛經曆過自己父母婚變的顧塵酌也實在是沒那個心情安慰一個情緒破碎的小孩兒，於是便勉強按捺著脾性問道：“為什麼要想著回去？這裡難道不好嗎？”

小小的鬱時序微蹙著眉頭，一臉認真又充滿委屈的回答，“這裡沒有大花園……我媽媽喜歡花，所以我家院子裡種滿了好多好多的花，我想回去找媽媽，也想回去看看花。”

縮小版的顧塵酌聞言輕嗤，看著眼圈哭得紅紅的小鬱時序，便又忍不住輕輕掐了一下他的臉頰，“你怎麼知道我家就沒有大花園的？”

顧家莊園彆墅裡曾經有一整片的玫瑰花海，就因為顧塵酌的母親江婉很喜歡玫瑰，所以這裡幾乎種滿所有的品種玫瑰。

隻不過在江婉女士毅然決然選擇拋棄他的時候，他便十分冷靜的讓人直接填平了一整片的玫瑰花園。

直到後來因為一個時常半夜愛哭的小孩兒，顧塵酌這才便又讓人將先前填平了的一整片綠意盎然的草坪重新又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藤本花卉。

“……你看，這裡也有很多很多的花了，所以你也彆總是半夜偷偷哭了。”

縮小版的顧塵酌如是安慰著懵懂又稚嫩的小鬱時序。

……

鬱時序輕輕眨了下眼捷，回過神來看向距離自己不遠處的顧塵酌，整個人略顯苦澀地輕扯了下嘴角，“……是不是我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顧塵酌一直抱著胳膊，微微擰眉看著他，片刻後才開口說道：“鬱時序，人總是要朝前走、向前看的。”

鬱時序聞言便垂落下眼睫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