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落木……”
我揉著太陽穴,埋頭寫著作業。
這樣呼喚我的聲音在生活中常有,隻不過都是幻聽。它們會變成我生活中任何人的聲線來喊我,每當我應它們呼喚下樓,有時樓下是空無一人的,更多時候大人們都在忙,她們在忙著工作、做飯、種菜,根本沒有人叫我。
當然,意識到這一點後我並不大驚小怪,我知道我病了,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那時候我也才六七歲。
發現是幻聽後我會一個人去玩,看螞蟻,看天空上的雲,看菜地,看花,看野草,還有天空儘頭的疊疊青山。
但我從未和大人們說過這種事,她們不會帶我去看醫生的。
“落木!”
聽起來像是老媽的聲音。我在心裡嘀咕著,打開平板看時間。
10:13。
或許是真的有人叫我,說不定她們需要我幫忙。
我儘力說服自己和丶一,把筆扔在桌上跑了下去。
大人們都在做自己的事。
“哎,你怎麼下來了?”老媽扭過頭問我。
“……我以為你們在叫我。”我聳聳肩,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老媽,我最近耳朵會出現幻聽。”
我組織著措辭,暗暗地期待她接下來的反應。
“啊?這麼嚴重?”她放下手中的鍋勺來檢查我的耳朵。
奶奶笑了笑,說:“哪有那麼多病?”
她估計以為我又再裝病。
五年級時我經常生病,差不多這周病剛好,下周一又發燒了。
我生病時又慶幸又悔恨,慶幸著自己不會去上學,不會遇到那麼多煩人又惡心的事(比如飲料滋頭),又哭著覺得自己不思進取,不上進,愛裝病逃學。
其實我比誰都知道,我根本沒裝過一次病,隻是完全不想上學了,就莫名其妙地發燒,老媽又抽出時間帶我去看病了,每次都要浪費五十塊以上的錢,去醫生伯伯那邊看病,再買幾包中藥回家,一來二去又花了一個小時多的時間。
那時候我還天天肚子疼,去醫院裡看也檢查不出任何毛病,我記得那天花了近一千塊,是老媽十天的工錢。
我真的覺得自己要瘋了。
一邊是瘋狂的自責,感覺紊亂的時間,一邊是無休止的校園霸淩。
說實話,四五年級發生的很多事,我都是記不住的,人在睡眠無法得到滿足時是無法記住太多事的。
那時,我一放假就睡覺,半夢半醒間,我感覺自己困在了牢籠中,牢籠看不見摸不著,我永遠無法逃出去。
深夜時,我會被噩夢驚醒,我經常夢到自己坐在小船上,在水中漂,河岸是濃密的蘆葦,毛茸茸的,每當我低頭看碧綠的河水,小船就翻了,我墜入了無底的黑暗。
醒來後我會盯著窗外的路燈或天空,盯著它看好久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
今天晴空萬裡,萬裡無雲,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對了,期末考的成績前幾個星期公布了,我沒進年段前十。
好在沒拿三個大鴨蛋。
實在是可喜可賀。
昨天半期考,感覺不太好。
不知道是筆不好,紙不好,心態不好,又或是天氣不好,總之就是不好。
什麼都不好,一點都不好。
我轉著手中的自動鉛筆,聽老師講課。
自動鉛筆被我用了三四年,已經舊了,用幾下,握筆處和筆上身的銜接處就鬆了,得再擰幾下才行。
我挺想找我媽報銷的,但又覺得筆隻是舊了些,對畫畫什麼的沒多大影響,就沒去說了。
“落木……”突然聽見老師叫我名字。
!!!
一級戰備!我立馬放下筆,抬起頭。
“落木天天考年段第二,上課還這麼認真聽……”語文老師說。
嚇死我了。
但是,神他媽天天段二?我敢打賭,這次我肯定進不了前五。
幾天後,我望著手中的成績單陷入了沉思……
鮮紅的“年段第二”擺在了我麵前。
史上第一個靠實力打臉自己的人出現了。
丶一毫不留情地笑出了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