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一直沒被她放在眼裡的怯懦謹慎的五少爺，此刻，在他的周遭卻有種誰也不怵的處變不驚的氣勢。仿佛，那些圍繞他展開的嚴峻責難，都隻是虛無微小的。

但更為奇特的是，他的不在意，並不是因為他是個無情之人，倒是他已有絕對的自信去解決這些難題困境。這絕不是沒有誌向，甘於平庸之心胸。

二夫人咬了咬唇，忿忿的眸光裡更多了太多的警惕。

葉老爺微微思索，便答應了兒子的請求，他隨手一擺，就讓周遭人都退下了。

舒琅的注意原是一刻也沒有離開過葉潤的，現在，她更怕葉潤會遭受嚴重的責打，譬如當時，她不過潑了一盞茶，就要受五鞭刑罰。

她扭捏著想要留下，然後親自向葉老爺說清楚來龍去脈。

葉潤無奈拉過舒琅的手臂，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你擔心的所有事，我都會解決的，你先回房等我吧。”

舒琅本不太能相信，但葉潤的眼睛看上去，也著實使人安心。

舒琅也不能再堅持，她無法辜負葉潤的好意，惶惶然地退下了。

至於她回房的路上，還是得受各下人們的眼色。她隻裝作沒看到，卻也難免慚色。她已經知道府上之人因她都或多或少被罰了銀子。

她帶瑤瑤出去玩，雖致其被擄，但好歹能寬慰自己是好心，而這些平白受她連累的呢。

舒琅低了頭，沒一點主子輩的氣勢，其實若換作府裡其他人，縱算闖了多大的禍，也不是下人能給眼色看的。

舒琅隻疾步快走著，忽聽到了一弱弱的喚聲：“五少奶奶。”

她忙回頭一看，原來是照顧瑤瑤的貼身丫鬟，小茹，她正躲在途徑大房院落的小徑裡，仿佛是特意來逮自己的。

刹時，舒琅歉意更甚，尤其是看小茹臉上淚痕未乾，紅印未消。

她蔫了腦袋，懊悔地問道：“有人打你了？”

小茹略一怔，喪氣道：“二少奶奶打的，原也因為我沒照顧好主子。”

舒琅長長歎了口氣，道：“抱歉，是我害了你，你就算要怪我，我也無話可說。你放心吧，我等會和二嫂解釋，就說我逼的你，希望她不會再為難你了。”

小環在旁，既是難過，又是不忿，咕囔道：“小姐，若她怪你也忒沒良心了。”

“不，我怎麼會怪五少奶奶呢。”小茹凝眸看著舒琅，亦歎了口氣。隻是她還未再說下去，眼中又落下兩行淚來，她拿手背把發紅的眼睛一抹，噎泣道：“五少奶奶，是我對不住你……二少奶奶問我是誰把瑤瑤帶了出去，我便實話實話了，害你受累了。”

舒琅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如果小茹對她也如彆人一般怨責，她雖也會有歉意，但總以為其是不值得的，現在見她滿臉悲戚，毫無厲色，心裡著實感激。

而她對葉潤也是這般。如果葉潤對她隻一味苛責，沒有絲毫關切，她雖不怨葉潤，但總歸覺得葉潤是不值得真正親近的。

但葉潤完全超出她的意料，做得比她想象中多了多。她本隻需要一句安慰，並不自私地奢求葉潤會做出什麼犧牲。

舒琅在房中來回地踱，時不時就要趴在窗格上，望望前方有沒有葉潤回來的影子。

過了許久，她實在不耐起來，生怕葉潤已經挨了鞭子，就要回到正堂裡去。

小環隨即把她攔住，忙不迭地勸著：“小姐，少爺說了不讓你去，你且等著吧。而且他是葉府少爺，算葉府的自家人，就算犯了錯，也不會拿他怎麼樣的。你我可是外姓的！”

小環還是不踏實的，她擔心得要命，隻怕這火到後來又要燒回自己頭上，幸虧葉少爺把所有的錯都攬了過去。

現在，她就怕小姐好不容易把大錯摘下，又生生地去套回來，所以態度非常堅決。

舒琅知道是這個理，可腦子裡一旦想起葉潤為自己擔責那蒼白的臉，總是不上不下的。

如此一遭，那原來就在心裡存了的對葉潤的同情似乎陡然變了，究竟變了什麼，舒琅還不夠清楚，隻覺得一顆心因為葉潤變得又焦慮又安定了。

“小姐，原來少爺對你真的是情深。看來他逛青樓也是以前糊塗的時候。”小環感激葉潤，恨不得替他說千萬句好話。

“情深？”舒琅眼睛一睜，沒來由的吃驚和害羞，“沒有吧，我怎麼沒感覺。”

“小姐，葉家少爺們都是要討葉老爺歡心的，以便以後多繼承些家財。你看他為了你擔了這個責，把葉老爺氣得不輕，以後指不定會少分多少錢財呢。這還不是情深嗎……”

舒琅低了低眸，也不言語，她想小環又不知道葉潤是個女子的事。既然她們同是女子，葉潤又怎麼會喜歡自己呢，就算她們拜過天地，已經是名義上的“夫妻”了……

“小姐，其實想想，葉少爺有什麼不能嫁的。他長得那樣俊，脾氣那樣好，這些日子，不止對你從未紅過臉，對我們下人哪個不是這樣的。雖然有時候也不算好事，我覺得他對喚竹也太好了，所以小姐以後你要……”

說曹操，曹操就到，小環的話還未說儘，就見葉潤和喚竹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小環撇了撇嘴，把話止住。

“以後我要什麼……”舒琅透過窗紙看著來人，心道，“我們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況且拋開其他一切，如果以後我所愛之人是個三心二意的，那我處心積慮去防彆人，也沒有什麼用。”

正想著，舒琅便見葉潤單手推門而進，手裡拿了一摞的書，而喚竹手裡也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