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潤是迫於父親突然的指派,才拿起長笛的,不然,她絕不會願意。
天知道,她有多麼震驚和厭煩眼前久彆重逢的舊時玩伴——金婉兮。
葉潤沒能想到南溪城新上任知府的女兒竟是金婉兮,就像當她父親目睹掀開簾子裡的熟悉人臉時,顫動的嘴角。
新上任的知府,竟原是善正錢莊最大的股東,但當時,他叫金林。
於此,葉潤和他的女兒金婉兮從小便來往密切,更是因她倆年紀相仿,兩家長輩有意撮合,從小就一起共讀獨有兩人的授學私塾。
儘管那段時光已經非常模糊了,但金婉兮的蠻橫卻是給葉潤造成了深深的陰影。
她不僅是大小姐脾氣,還處處與自己作對。葉潤初時還反省自己究竟怎麼得罪了金婉兮,才會使人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惡,直到對方無意表露金林說葉家都是為富不仁的人。
葉潤才明白原來金家背地裡什麼也瞧不上葉家。
後來,葉金的關係兩家果然破裂了,金林舉家被葉峰趕出了南溪城。
也許有點殘忍,但葉潤卻非常開心。半個月前,她最大的秘密被迫揭露在金婉兮麵前。
一個不會遊水的人,非不聽人的勸阻,執意去河裡捉小魚玩,結果失足落水。
葉潤費了好大力氣,才將金婉兮救了上來,自己卻累得眼黑一片,暫時暈了過去。
而金婉兮以為她是嗆水了,竟把她的衣襟解開,要給她做胸口按壓。
女扮男裝之事也是那時候被揭露的。
照理說,她對金婉兮是有救命之恩的,結果當天,金婉兮卻對她脾氣更差。
葉潤不僅因好心做了驢肝肺,氣得要死,還滿心惶恐金婉兮嘴巴不嚴,把自己女扮男裝之事泄露,幸而沒有多久,金婉兮隨著金林離開了南溪。她不安的心才放了下來。
今日,葉潤又遇見了金婉兮。先是嚇了一跳,後吃了大驚。原來讓自己頭疼不已的任性小姐,多年再見,卻是嫻靜溫柔。
當然,吃驚的不止是她,還有她的父親。
多年前,被趕走的人,反而率先稱兄道弟。
奇特又虛假的試探,便在一聲聲親近的寒暄中鋪展開來。
葉潤並不被這樣的試探牽製,她腦中,金婉兮舊時模樣始終揮之不去。她望住對方的第一眼,從前時光便躍然心上。
她恍惚之間,又頗為悵然,但這份惆悵並不為金婉兮而發,隻是因為世事總太匆匆。
琴笛合奏,非常講究搭檔的默契和技藝。
金婉兮的琴藝,葉潤心知肚明,不至於損沒了自己的笛音。
但笛聲依舊亂了,在憂慮之中。
金婉兮回來了,知曉著她的秘密回來了。
葉潤本能地要去尋找舒琅的身影,可惜台下人頭攢動,遠望過去,隻是密密地擠在方格子裡,一張張模糊又繁亂的人臉。
吹到後麵,笛音已亂得破壞了琴聲,葉潤的額頭也沁出了細汗,忽然 ,她驚訝地發現金婉兮的琴音在遷就著自己。
笛聲亂,琴音也亂,亂得步調同時,也就不亂了。
若非精於音律之人,是聽不出指尖差彆的。
葉潤驚異,用眼角掃看金婉兮,見她依舊麵露春風微笑,心裡一鬆,重新把控好笛音步調。
相應地,琴音也把步調同調。
葉潤微微感激,吹笛更是認真。同時,她已把目光從金婉兮身上移開,重新往台下尋找舒琅身影。
她的目光尋求地懇切,目光的那一頭卻始終淡淡的。
舒琅聽著美妙的琴笛合奏,忽覺得很沒興致。
一曲完,台下人聽得眉開眼笑,掌聲雷動,其中有舒琅的貢獻,雖然她隻是象征性地敷衍了幾聲。
“小姐,沒想到五少爺連笛聲也吹得如此厲害。”小環激動地鼓起了掌。
“切,你聽不出亂得很嗎。”舒琅不屑。
紅絨毯展開的台麵上,葉潤和金婉兮互相頷首表示了對彼此合奏結束的肯定。
但葉潤臨了卻把目光轉開,她望著金婉兮投來的久彆重逢的生澀眸光,總覺得其中有彆樣的意味。
依金婉兮的性子,難道要拿自己的秘密威脅?取笑?或直接道破?
葉潤惴惴地揣測金婉兮的意圖,表麵上是風輕雲淡。
她有禮地作出請的手勢,在金婉兮的長裙裾不便地下台階時,也很有禮地扶了扶對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