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琅的六歲時,南溪城曾發過以一次大水,致莊稼顆粒無收,災民遍地。人們沒東西吃,就把遍山的草野都挖光了,甚至連史書上最駭人聽聞的易子而食也曾發生。
舒琅是沒有感受過這份痛苦的,她家有吃不儘的餘糧,直到她被一群饑餓的流民給抓了,要威脅她爹為他們請命。
如果不是一個大姐姐救了她,她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六歲幼童的回憶裡,沒有把匆匆幾麵的恩人姐姐的完整樣貌記住,是正常的,但也是讓舒琅最遺憾的。
她隻記得恩人姐姐的佩劍,因為對方留給了她一把一樣形貌的匕首,現在它是司清渚的。
此刻,舒琅盯著司清渚的佩劍,腦中沉寂許久的回憶紛紛湧起,使她有一種經年流逝如水之感。
她不知道恩人姐姐是否和司清渚說過這段往事,由於涉及了太多生死離彆,她也就沒有把回憶扯開。
她對司清渚很期盼地問道:“你師父呢,她現在在哪裡,我從前被她搭救過,我很想再見見她。”
但司清渚竟恍惚未聞,還是舒琅又問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似的,表示出了傷感和思念:“我師父去天下遊曆了,也不知何時會回來,我也很想她。”
舒琅大覺遺憾,恩人姐姐的俠義溫情,一直縈繞於她的心底。
但也不是沒有收獲,她既認識了司清渚,以後要再見到恩人姐姐,也不是沒有機會。於是,她對司清渚的照顧就更投桃報李了。
是夜,白修顏還未回來,司清渚卻又因毒素未清,昏了過去。
舒琅想要去找白修顏也不是,留著照顧司清渚也不是,一時,真是焦慮不已。
那一頭,葉潤的處境自然也不好,她在城外道上騎馬策奔了許久,都未曾見到舒琅的一片衣角,早急得要發瘋。
後來,她總算恢複了些理智,以為舒琅也許並非深夜出城,就又沿路折返回來,卻仍是未見舒琅身影。
直至夜色濃黑,她不得不返回葉府,要與小環從頭分析舒琅的去處,避免自己再如個無頭蒼蠅般亂尋。
葉潤尋找未果,當真是心灰意冷:“舒琅啊,舒琅,我並未失信,你又何必對我這麼絕情。”
而她回府時倒遇到了一件極詫異的事。在府門前,吳管家正特意等著自己,並且還告知她的爹娘已在廳中相候。
吳管家的神色,看上去非常凝重,這引起葉潤的警覺,她想什麼事需要她爹娘深夜要見,又是吳管家親自相候,必不簡單。
葉潤懷疑著,也不敢怠慢,迅速去了前廳,她在外遠遠向廳中一望,就見裡麵還多了兩人,三夫人和她的弟弟,按照親戚輩分,也算是自己的舅舅——謝石雄。
謝石雄為人,葉潤是極討厭的,平時仗著賭坊的打手,很會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平日裡,她就與他交集不多,或者說她很厭惡與這種人交集。
既牽扯了謝石雄,葉潤就更不能安心了,這使她不得不去猜度是小茹假死的事被發現了。
想到這裡,葉潤心頭大跳,但她表麵仍表現得非常鎮定。她也不愚蠢,早就留了一手。她送給小茹裝著一百兩銀票的荷袋,荷袋是三房專愛用的絲錦做的,而一百兩的銀票也是特殊年份的,隻由三房放貸過的。
隻要她麵色如常,就能咬死三房構陷。就算無法擺脫嫌疑,也不能令她爹給她完全定罪。
她冷靜地暗自編織好辯解和反擊的言語,卻沒成想從她爹的口中,聽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名字。
“潤兒,你的妻子舒琅去哪裡了?”
舒琅?葉潤聽得心頭一震,這比向她質疑小茹假死之事,更令其難以平靜。
但她馬上意識到她爹絕不是隻單純的一問,不然何以會有這麼大的陣仗,深夜等詢自己,連她那為非作歹的舅舅也拉上了,而且她爹的神色鐵青,非常難看。
葉潤也是神思敏捷,便立即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謝石雄手下人橫行霸道的多,而舒琅是很熱心的,極有可能看不慣他們的行為,出麵阻攔,才導致了這一場對她,談及舒琅的深夜盤問。
如此,舒琅怎麼樣了,會不會出事!
葉潤的心一下子就被攫住了,賭坊的打手可都是沒多少人性的。
但現在,她還不能展現自己的擔憂,隻沉著回道:“爹,孩兒昨日裡和琅兒鬨了矛盾,吵了一架,她今日回了娘家了。”
結果她話音才落,她爹謔地起身,把旁邊小桌上的茶碗砰砰地一掃落地,其麵則是青筋暴起,怒火不已:“潤兒,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給她隱瞞?”
“哎呀,潤兒,你又何必替那個賤婦遮掩呢。”三夫人在旁插嘴,“我就說她是個狐媚子人呢,這才嫁進來幾個月,就和人私奔了。聽說此人還是她未嫁進來時的舊情人呢。”
三夫人談及舒琅的詆毀式言語完全地把葉潤激怒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懟:“三娘,你作為長輩,豈可嘴巴裡這麼不乾不淨地詆毀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