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琅馬上就想到了以人為食的虎。不對，不對，她想著，又馬上否決，老虎是百獸之王，此人卻是也不配。

她知葉潤有心把自己摘在外麵，卻也不願葉潤獨自一人承受責難，就揚聲道:“謝老爺，不知你有沒有聽過這南溪城外有個姓鐘的富戶。近來這富戶中有個不爭氣的少爺，欠了不少賭債，為了這個少爺，原來富裕的家底幾乎是傾家蕩產。最後這家的老爺夫人為了少許能夠度過晚年和撫養孫兒長大的田地，就決定要和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斷了關係。但誰知債主卻逼上家來，又打又砸，對這兩個老人家也是拳腳相向，如此，您說這兩個老人家該不該報官！”

舒琅一口氣說完，聲情並茂的，連著語氣嘲諷也是毫不掩飾。

謝石雄聽罷，怒極，旁邊的茶碗被他一手抓起，就朝著舒琅麵上重重扔去。

他在自己府上習慣了的，一有脾氣，就對人大是打罵，所以到了葉府，一時忘了克製，就暴露了本性。

頓時，“哎呀”聲驟起，周圍服侍的小廝丫鬟眼瞧著，都不免可惜，這茶碗若砸在五少奶奶的麵上，可不得把美玉一般的臉破了相！

在下一秒，他們懸著的心又稍放了下，幸好這五少爺眼疾手快的，把五少奶奶拉開了。但這茶碗的碎片並沒有砸在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上，而是砸在了碧玉雕刻的貔貅牆上，在上麵撞開了幾道裂紋。雖在浩繁的玉雕上，幾道細微裂紋並不起眼，但碎了亦是可惜。

“鬨夠了沒，放肆！”

忽然，沉聲的厲吼響徹堂內，聽在眾人耳裡，皆如雷霆之驚。

一直默聲不語的葉府家主葉峰終於出言，他巡視著屋中眾人，麵上是黑雲密布。

眾人惶恐，皆忙垂眸，唯有葉潤鎮定地看向自己的父親，不避不讓。

大夫人慌道:“老爺，潤兒胡鬨，今日非罰鞭刑不可。”

但出乎眾人意料，這葉老爺雖顯出了雷霆之怒，言行上卻比以前更寬容些，隻聽他喝道:“大逆不道的孽障，快給我滾回房中，靜思己過！”

葉潤既知父親態度與自己猜測相符，心上一塊石頭落地，忙點頭稱錯，拉著舒琅就退。

“哎，老爺，這就……報官的事還沒有個說法呢。”三夫人又是急切又是驚異。

“你們都下去吧，我與石雄有話談話。”葉峰不耐地揮了揮手，把周邊之人都屏退了下去。

“姐夫，你這算什麼，潤兒如此胡鬨，你就讓他靜思己過？”謝石雄大為不滿，嚷了起來。

葉峰收斂了臉上怒氣，露出了點安撫笑意，他手中的茶盞輕輕淌過盞中的清茶，說道:“石雄，你如何看待這新來的知府？”

“我知道，不就是之前被你趕出南溪的嗎。”謝石雄滿不在乎地道，“現在他回來，還不是對你客客氣氣的。”

“知人知麵不知心，他麵上對我客氣，難道就是真的對我客氣？”葉峰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地道，“沒人發達了會不想報從前的仇。況且，依我見之，這新知府恐怕並不願與我們兩個同治南溪。”

“那又如何，就像上一個，剛來也對我們趾高氣揚的，後麵不就是服服帖帖的嗎。我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有什麼好怕。”

葉峰的眼裡多了幾分頑石難點的嫌棄，冷聲道:“這筆賭債於你，又沒有多少，何不暫避鋒芒。”

“嗬，姐夫，你怕，我可不怕。要是我就這麼輕易放過了那兩個老不死的，到時人人都學著他們來告，我在南溪城還怎麼混下去。”

葉峰眉心一皺:“你想如何？”

“我要殺雞儆猴，看以後南溪城裡還有誰敢和我作對！”謝石雄狠道:“我安排幾個亡命徒把他們做掉，完事之後，就會讓他們連夜出了南溪。既沒有證據，就算南溪城人人皆知是我動的手，又能拿我怎麼辦！”

葉峰再沒有多言，微微搖著頭把自己囂張不可一世的小舅子給送走了。他凝目看著牆上貔貅玉雕的裂縫，心裡亦有了算計，要麼讓謝石雄給這新上任的金知府來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南溪城自有一套運行之法，要麼讓謝石雄越發的胡作非為，和金知府來個兩敗俱傷，自己坐收漁翁之利。總之，兩不相虧。

其間，他想葉潤雖是魯莽行事，毫無思謀，但到底也為自己的困局打開了局麵，心中對他倒多了幾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