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幾個沿廊,再穿過半月洞門,就是正堂了,舒琅遠遠望去,很有嚴陣以待的架勢,那葉峰,大夫人,三夫人,謝石雄各個端坐,旁邊侍立的丫鬟小廝微低著頭,亦如柱子一般杵立。舒琅雖站著遠了,卻也依舊感覺到了那方空氣似結了冰。
這時葉潤湊過來對她輕聲道:“你看,我爹並不忌諱丫鬟小廝。”
葉潤心中早有所測,又趁機牽過舒琅的手,緩緩地走了過去,直至堂前守著的丫鬟通報了一聲“老爺,夫人,五少爺,五少奶奶來了。”她才鬆了手。
跨過堂前的三級白玉石階,舒琅感覺到了堂中的目光齊刷刷地向她們投了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謝石雄,但見其雖坐著,肥壯魁梧的身體猶是獨占了這堂內幾截。他的臉上豹眼橫生,亦是滿臉的凶戾之氣,比之馮虎更甚,嘴邊兩撇八字胡有一邊上翹,看上去極為輕蔑。
之前因她是內堂女眷,隻在歡迎金知府的宴席上匆匆地瞥過謝石雄幾眼,現在這一打量,一股腥臭的酒色氣就把她熏得發暈。
她跟著葉潤,向著堂中的“長輩”拜過,但輪到謝石雄時,她自是萬分不樂意,連臉上強裝的笑意都難以維持了。幸好,這謝石雄,勉強受了葉潤的拜見後,就再不受她的了,把手裡剛端起的玉茶碗重重地朝著茶幾上一放,厲聲地把她喝止住了,一雙眼也要把她剜出血來。。
“姐夫,這葉家,怎麼什麼樣的親家都結!什麼樣的女人都能娶進門啊!前些日子和小白臉私奔不說,現在又當著人麵,公然地挑撥你我親家的身份。姐夫,快快讓潤兒把這個狐媚女人給逐出葉府。”
嗬?舒琅聽得忍不住笑了,但說不來是冷笑還是好笑。
她當時在豔香樓,根本沒有附和半個字的報官,全是葉潤對著馮虎一番慷慨斥責,現在在謝石雄口中,全變成她說的了?
她倒不是怕擔這個罪名,就是覺得謝石雄這亂扣下來的帽子著實可笑,想必是他不願和葉家撕破了臉,所以就不能直接指責葉潤,那剛好就是自己這個剛嫁進葉府的了。
“舅舅,是馮虎這狗東西在和你胡說八道?他上次就已經是空口胡謅了一通,現在還這樣,下次見他,我一定要先給他幾個巴掌。”葉潤在旁已是高聲斥道。
謝石雄臉色遂冷,嘴邊似是極大忍耐後,仍溜出了句悶哼。
三夫人隨即插嘴道:“怎麼,潤兒,既不是這女人說的,還是你說的?”她臉上也是冷笑連連。
大夫人雙眉擰得很深,從來平靜如佛的她,眉目中也是第一次當眾流露出了對葉潤的失望。她簡直不能相信,好歹也是經自己一手教導,行事怎麼就突然這樣不知輕重。
她又氣又憂,不覺也把斥責的目光移向了舒琅,她的潤兒也是從娶了舒家女兒之後變的!
她儘量平淡道:“潤兒,你還要再胡鬨!你們在豔香樓鬨出的事,都已經傳遍了,不知多少人笑話。況且,你現在都娶了妻,還去那種不乾不淨的地方做甚!快向你舅舅道個歉,再去跪個罰。”
“娘,此言不對,孩兒無錯,又為何向舅舅道歉呢。”
儘管是親娘的勸阻,葉潤言語也絲毫沒有失勢,當然,她也不蠢,她時不時用眼角瞥過自己麵無表情的父親。
謝石雄再也壓不住心中脾氣,拍案直起,冷笑道:“無錯?潤兒,我就問你,馮虎說你當麵說要帶那兩個老不死的報官告我,是真是假。”
葉潤一聲冷哧:“原來馮虎已和舅舅說了,是我要幫人告你,你剛才又為何要發難我的妻子!”
這番話自是又為了舒琅出頭。
謝石雄一時愣住,亦不知如何反駁。
三夫人雙眉深擰,喝道:“你們夫妻一體,你說的,不就是這女人說的!而且你既娶了這女人以後,原來的孝義全都蕩然無存了,還不是和這女人有關。”
“嗬,三娘,你既說夫妻一體,那我爹常說葉家一體,如此,你是也在指責我爹嗎!”
三夫人自悔失言,不由浮出懊悔之色,忙道:“我……我當然不是這意思。”
“既不是這意思,希望三娘也不要無故對我妻子發火了。”葉潤也不想多費口舌推脫,一口認了下來,“謝舅舅,是我在豔香樓裡當著馮虎的麵,說要帶人告你的。”
“潤兒,你放肆!”謝石雄“蹭”地站起,他嘴邊地兩撇胡子也隨著在他臉上聚起的猙獰凶光快速地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