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薩曼莎覺得自己仿佛浸潤在一片溫暖的水域裡,身體暖洋洋的,隨著波湧向前浮動。
“這很不對勁。”她遲鈍地想著,思維好像一台生鏽的機器緩慢運轉。
薩曼莎掙紮著,想要睜開雙眼,但眼前始終是混沌的、漫無邊際的暗紅色。
與此同時,一種沉重的疲憊感控製著她,讓她感到渾身酸澀,就如同經曆了一次長途跋涉一樣。
她努力保持清醒,不讓自己再次陷入昏睡中。可在洶湧的倦意麵前,一切都是徒勞。
在漸漸失去意識的過程中,她無能為力地任由自己被一種不可控製的、令人驚懼的失重感拖拽著,向下墜去。
······
“上帝啊!”當視線觸及到鐵門邊蜷縮著的黑發女孩時,科爾夫人忍不住小聲驚呼道。她迅速脫下外衣,將未著寸縷的女孩緊緊包裹住,快步向院子裡走去。
“瑪莎,拿些擦傷藥到我的房間來,”她邊上樓梯邊吩咐一個係著圍裙的幫手。快步疾趨間,女孩柔順的發絲從脖頸處滑落,露出一枚由細繩串起的戒指,黑色的寶石麵上縱橫著河網般密布的裂痕。
科爾夫人將女孩輕輕放置在床鋪上,鬆開外衣,仔細檢查起來。女孩身上有不少像是被樹枝劃破的傷口,雖然比較深,但幸好一切都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隨後,她輕輕掰開女孩緊握的右拳,是一張寫著出生年月和姓名的紙條--“1927年3月21日,薩曼莎·埃弗裡。”她現在有很大把握認定這是一起刻意的遺棄事件了。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那枚奇怪的戒指,但心裡隻是將其認定為廉價的裝飾品。畢竟,這個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可憐女孩連身蔽體的衣服都沒穿。
科爾夫人接過瑪莎遞來的熱毛巾和傷藥,熟練地處理起傷口來。
昏迷中的女孩像是感到了疼痛,微微皺起了眉。
······
身體的掌控權又回到了薩曼莎的手中,但她的思維仍是一團漿糊。
她呆呆地睜開雙眼,茫然地望向灰白色的天花板,房間內暗沉的光線讓她搞不清具體時間。薩曼莎操縱著僵硬的身體,將背部輕靠在鐵質的床靠背上,借力將上半身直立起來。幾個簡單的動作,卻耗費了大量的體力,就好像長時間宕機的機器正在艱難重啟。
可這還不是令她極度不安的關鍵點。比起身體的狀態,她更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眼前這個狹小的單人間令她熟悉而又陌生:舊衣櫃、鐵架床,就好像是······伍氏孤兒院?大膽的猜想猶如平地驚雷讓薩曼薩的腦海陷入一片空白中,她忍不住抿了抿乾澀的嘴唇。
薩曼莎將視線挪向床尾的椅子上坐著的那個身著灰色束腰袍子的女孩,她的腦袋正一點點下墜,明顯在打著瞌睡。她已經有些能確定所處的空間了,但在得到確鑿信息之前,薩曼莎不敢妄下定論。或許,這個亞麻色頭發的女孩能為她解惑。
“抱歉?”女孩睡得的確很香甜,薩曼莎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抱歉!”
女孩驚得從椅子上彈起,神情慌張。當發現呼喚她的人是薩曼莎後,猛地鬆了一口氣:“你醒了?我去告訴科爾夫人!”科爾夫人,這個名字讓薩曼莎的心無限下沉。但沒等薩曼莎作出應答,女孩便風風火火地衝出了門。
腳步聲由重到輕,接著又由輕到重。
薩曼莎抬起頭,那個女孩端著一碗泡著麵包的牛奶回來了,她將碗遞給薩曼莎:“你的運氣真不錯,今天剛好有教會來布施,這樣好的麵包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對了!科爾夫人說她一會兒忙完了會過來。”她說話的語速極快,幾乎不給薩曼莎插嘴的機會,“我叫艾米莉·喬蘭,你叫薩曼莎·埃弗裡,對吧!科爾夫人說你昏倒在孤兒院門口時,手裡攥的紙條上寫著你的姓名和出生年月。”她的話讓薩曼莎心生疑慮,尤其是這個並未改變的姓氏。
“是啊。”薩曼莎輕聲說道,“薩曼莎是一種月季的名稱。”
“我一聽就覺得是個不錯的名字,可惜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現在我知道啦!”艾米莉·喬蘭顯然有些過分自來熟了,薩曼莎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孤兒院這樣的環境裡養成了如此活潑開朗的性格。
“快吃吧!”艾米莉·喬蘭催促道,“你肯定是在擔心以後的生活,”她篤定地說道,“彆怕!有我罩著你呢!”
她頗為自豪地補充道:“我已經13歲了,能幫科爾夫人乾很多事,其他人也都和我相處得不錯。隻要你彆惹裡德爾。”
“裡德爾?”薩曼莎順著她的話音詢問道。
“湯姆·裡德爾,”艾米莉壓低了聲線,介紹道:“那是一個古怪的男孩。他總是欺負人,可沒人能抓住他的把柄。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想他也不想要和我們任何一個人成為朋友。總之,不要和他有交集就對了。”
“謝謝你的提醒,艾米莉。”她恐怕不能如其所願,但薩曼莎還是對著個沒有一點心機的女孩微微笑道,“你真是個好人。”
果然,艾米莉的臉上染上了興奮的淡粉色:“這沒什麼,我會幫助你的,你儘管放心好了。”她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神色。“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薩曼莎雖然也像她那樣甜甜地笑著,但心裡卻開始了盤算,來到這個陌生時空的她注定無法像艾米莉·喬蘭那樣保持天真與活潑。擺在她眼前的是一項艱難的抉擇,或許,是彆無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