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夏天,彩虹福利院內
江世成一個人一個人蹲在角落,小小的身子被梧桐樹的陰影籠蓋,一時竟沒有被人發現。
他正低頭看著螞蟻一點一點將地上的麵包屑運走,看到幾隻螞蟻因為步伐不統一而摔跤,“噗嗤”笑出了聲。忽的,門口傳來刹車的聲音,接著,是王婆婆熱情的招呼:“程老板,您來啦,咱先進來看看環境吧。”
“好好好。”話落,又是一大串腳步聲,感覺像是好幾個人稀稀拉拉的走進福利院。
江世成記事以來就沒見過陌生人,一時有些恐懼,將自己藏在了梧桐樹的樹空裡。聽著眾人交談甚歡,他隻能愣愣的望著一米見方的天空,雲層一寸寸的變化,光與影在分分秒秒之中變化,迷住了這個年僅五歲的小孩。
“晚上的天空,沒有了陰雲的乾擾,鳥雀翱翔的身影,安安靜靜,徒留一片瑩瑩月光的樣子,會不會更美呢?”江世成默默想著。
“成成!你在哪兒啊,快過來一下。”王婆婆有些急切的聲音刺破了他的幻想,江世成恍惚走出來,就看見她和她旁邊的陌生男人。男人雖是一臉和善的樣子,卻還是讓江世成有些緊張。
“成成,給程先生打個招呼,多虧了他啊,你以後上學再也不用擔心交不起學費了。”王婆婆走到他身後,推了程餘善一把。
“謝…謝謝程先生。”他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男人眼睛。
“乖孩子,好好學習,你一定會大有成就的。”溫暖的大手摸了摸江世成軟軟的頭發,隨後,就和王婆婆道了聲再見,帶著他的手下離開了。
“王婆婆,他是?”
“乖孩子,他是程鑫,程先生,他打算資助你,你可不要辜負彆人的一片心意啊。”
江世成看著程鑫離開的背影,眼神充滿了感激。
———
程鑫這兩個字,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是平平無奇,但對江世成而言,這個人便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在他還小的時候,江世成就聽王婆婆提起過,自己的學費一直都由一個叫程鑫的男人承擔著,他們管這種方式叫資助。那時的江世成還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自己能夠安安穩穩的讀書了,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害怕王婆婆交不上學費被趕出去,不用擠著休息時間去路邊撿廢品湊學費,也不用在夢到看不清樣貌的父母時羞於說出自己的夢想。
自那時起,江世成便和自己許下承諾:不能辜負王婆婆和程叔叔,一定要實現夢想,哪怕為此犧牲所擁有的一切。
少年總是對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終有一日,幻想被現實的尖牙撕破,少年才會成長。
“喂,王婆婆,您在嗎,我想來看看您。”
“誒,孩子,你來吧,我也想你了,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吵著要見你呢。”
掛斷電話,江世成長舒了一口氣,卻沒有撫平紊亂的心跳。一切,都好像是在預示著什麼。
舞台的帷幕即將升起,一切謎底就快要水落石出。
彩虹福利院門口,許是王婆婆把江世成要回去的事情通知了大家,福利院門口熙熙攘攘的擠著十幾二十個小孩,他們中的一些已經有了青少年的模樣,同樣也有牙牙學語的幼兒,但都極為統一的,用著期待而又熱情的目光注視著從車上下來的人。
剛下車,江世成就看到這副景象。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和朋友們嬉笑怒罵,和弟弟妹妹們談天說地,即使看不見前路,也用心對待著每一天。對那時的他來說,每度過一天,就是多擁有一天。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或許,是那個被青年鋪了滿懷的晚上。他開始變得貪婪,妄圖從時間的浪潮中抽身,渴望能夠多陪伴那人。
擁著一群小孩,江世成走進了福利院。入目的仍舊是參天的梧桐,似仍能看見幼時的他爬上梧桐和朋友玩捉迷藏。開裂的牆角即使後來又重新刷上一層漆也蓋不住裂痕,不知何時落入其中的種子從裂縫中探出頭,觀察著人間的世事浮華。王婆婆站在梧桐樹下,臉上仍舊掛著十年如一日的笑容,好似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疤痕隻是孩童的惡作劇。她永遠給人一種光是活著,就是在嘲笑命運的感覺。
“王婆婆!”
“誒,孩子,好久不見呐。”看見江世成迎著陽光走來,王婆婆伸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