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殘缺破碎的alpha(2 / 2)

“我們去室外吧,把蛋糕放在湖邊,聽一聽風聲,我想坐在水杉林的樹蔭底下。”聞人時濯微笑著提議。

他真不像是一個alpha,聞人衿玉這樣想著,心裡有些淡淡的酸楚。

他完全不像一個alpha,絕對不會分化成一個alpha,在風平浪靜的那些年,他的生物爹也是這樣想的。

*

聞人公爵是一位卓越的omega女性,即使和一個出身低微的alpha孕育了後代,她的後代也應該繼承她的優良基因才對。

所有人對此深信不疑,聞人兄妹的誕生證明了這一點。這一對孿生兄妹,美麗、聰慧,靈巧,擁有勝過所有同齡人的天賦。

最先察覺到不對的人是他們的生物爹——“那個alpha”,大概是同類的直覺,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alpha分化之前的微妙氣息。

生物爹陷入了極度的惶恐之中,他太緊張,太害怕了,他現在的美好生活來之不易,不能讓一個孩子毀了他的一切,假如聞人時濯分化成alpha,就證明了他的基因低劣,徹底否定他的存在價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是不是會直接終結他的婚姻,摧毀他的階級地位!

生物爹在黑市上買來了違禁藥物,藥販子介紹,違禁藥物的功效是扭轉分化方向,可能的副作用是損害大腦,一定要控製藥量。但他並不在乎,一個孩子而已,死了還可以再生,何況廢品沒有存活的意義。

生物爹躲避著傭人們的視線,偷偷給自己的兒子灌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本打算給兩個孩子都灌一灌的,但女兒恰巧在那些天生病了,身邊總是圍著一圈私人醫生,他實在無從下手。

大概是違禁藥起作用了,那種隱秘的屬於同類的氣息消失了,生物爹長舒一口氣,甚至去地窖翻出了幾瓶好酒。

那是一個漫長的黑夜,聞人公爵留在市政廳處理政務,生物爹喝得爛醉,倒在浴室昏睡。聞人衿玉的傷寒好轉,在病床上睜開眼睛,而聞人時濯口吐鮮血,四肢痙攣,在傭人們的失聲尖叫中昏死過去。

等到一切混亂平息,聞人時濯被診斷為重度中毒,那不是什麼有神奇效用的違禁藥物,隻是純粹的毒藥。

聞人時濯因為服用了大量毒藥,被迫中止分化,導致腺體殘缺,之後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臟器和腦部神經都遭到了不可逆的損害。

生物爹按照律法被處死,在聞人公爵的要求下,由她親自行刑。

不過,生物爹至少有一件事是對的,他的判斷沒有出錯,假如不出意外,聞人時濯的確是要分化為alpha,他的所作所為沒能阻止這一變化,隻是讓聞人時濯變成了一個殘缺破碎的alpha。

而生物爹有一件事想錯了,他大概永遠無法理解omega那細膩的情感,他從未設想過聞人公爵會接納一個alpha後代,他不敢想象這樣一種可能,他永遠無法理解——無論分化成哪個類彆,那都是她的孩子。她接納,並深愛她的孩子。

或許在從前,生物爹也被這樣的愛意籠罩著,隻可惜他無法體會,自然就無法理解。

*

冬天的陽光很難得,也很稀薄,穿過一片斑斕的枝椏與葉片,落在聞人時濯肩上,隻剩了小小的光點。

聞人時濯半垂著頭,眼睫纖長,在薄薄的光線之中顫動,他切下了蛋糕的一角,珍重地仔細品嘗。

雙生兄妹,長相神態都如出一轍,氣質卻截然不同。

由於常年服藥,大部分時間內被拘禁在固定的場合,聞人時濯呈現出的狀態是純然無害的,他安靜,溫和,周身就像是被一層柔和的釉質包裹。

聞人衿玉則不同,她飛快成長,飛快成熟,迫不及待去開拓更大的世界,掌握更多的權柄,像是主動擔負起屬於哥哥的那部分殘缺的人生。

她坐在那裡,不動不說話,卻總能輕易成為他人視線的焦點,她像是初春湖麵上凝結的薄冰,澄澈透明,卻又冰冷、銳利,藏著幽深而危險的一汪湖泊。

“二十一歲,真是美好的年華。”聞人公爵說道,她含笑注視著自己的兩個孩子,“今年要許什麼願望呢。”

聞人衿玉回過神來,她也難得地笑了笑,她說道:“讓我想一想——”

一灘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聞人衿玉的手背。

她近乎茫然地回頭張望,看見哥哥緩慢地往後栽倒,他的身後是火紅的水杉林,湛藍的天。耳邊響起母親的失聲驚呼。

她緊緊抓住聞人時濯的手,看見了他眼角的淚水,還有嘴角上帶著血沫的蛋糕殘渣。

“醫生呢,醫生在哪裡。”

*

管家曲女士很快帶著一隊醫生趕到,聞人時濯的身體情況特殊,類似的情形從前也發生過,醫療團隊有條不紊,一係列操作猶如最精密的儀器運轉。

隻是,等到眾人把聞人時濯送回醫療室,一位醫生猶豫了一會兒,站了出來。

“從症狀來看很像是舊疾發作,實際上並不是,大概率是中毒,時濯少爺……最近有沒有吃過什麼食譜之外的東西?”

聞人公爵因為驚懼而臉色發白,“他剛才吃了一點蛋糕,是我親手做的蛋糕。”

醫生搖了搖頭,“和今天的食物沒關係,這是一味慢性毒藥,還要追溯到更早的時候。”

聞人時濯的食譜由營養師和醫生特意定製,除此之外,他不會吃任何不被允許的食物,他的日常活動也是固定的,從沒有離開過莊園,活動範圍隻有從臥室到湖邊的那一段距離。

聞人時濯依賴藥物維持生命,卻並不是智力低下,不存在誤食的可能,那就隻能是有人投毒。隻是,莊園內安保嚴密,監控視線無處不在,投毒的人到底是誰?又是怎麼做到的?

實發突然,原本的生日計劃被攪亂,假期也提前結束,聞人衿玉吩咐曲女士去整理近三個月莊園內部的人員活動軌跡,又找醫生拿到詳細的檢測報告。

命令下達,眾人有條不紊地去辦,大部分人從醫療室散開,留下一道半掩的門。

窗外忽然狂風驟雨,簷下的一盞玻璃燈不慎被吹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腳步聲夾雜著雨聲逼近了,有人匆忙走近,慌不擇路,把玻璃殘渣又碾了一遍。

“衿玉小姐,婚禮那邊出了一點問題。”劄仲明淋了雨,少見地姿態狼狽。

聞人衿玉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她問:“什麼事?”

劄仲明臉上浮起苦笑,大概也覺得這事太過荒謬,“倒也沒什麼大事,一切都照著計劃進行,隻是……新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