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笑了,“在那之後,你的聯姻對象,那個姓霍的alpha,混亂之外的幸存者,可以名正言順接過這份勢力,而他不過是你的附庸,自然是由你把控。衿玉,你說,這算不算一份誠意足夠的禮物?”
風聲肅肅,一隻山雀撲棱棱飛過,隱約掀動沉默的空氣。
聞人衿玉不得不承認,她被這份禮物打動了。
女皇的意思是,假如一切順利,她可以暗中接管原本屬於霍家的勢力,這會成為完全由她獨立掌握的第一份權力,這和公爵繼承人的身份無關,聞人公爵甚至毫不知情。
削減霍興的權力,暗中扶植可控的alpha掌權人,這和她原本的想法不謀而合,聞人衿玉原本就是打算好好利用這次聯姻的。
聯姻對象無法選擇,一切已成定局,那麼就要在這基礎上,充分利用這個人。他無法被視作一個伴侶,卻也有彆的身份可用,比如,讓他成為一個被馴服的alpha代表。
“我的榮幸。”聞人衿玉說道。
她第一次在心底承認,她大概真的不像母親。
*
聞人宅邸,正廳之中,聞人公爵正在與霍興伯爵一起接受媒體的采訪,婚禮順利結束了,這是否意味著alpha群體的地位顯著提高,這會對澤蘭帝國裡的等級劃分帶來什麼改變嗎?
一切聲響都被地毯和牆紙吸納,阿淞站在三樓階梯上往下看,人影晃動,看上去十分嘈雜,卻聽不到半點動靜。
阿淞手裡拿著圖紙,有些發愁,她正在思考該如何安置這個多出來的人,他是衿玉小姐在法律意義上的配偶,應該算作莊園的主人之一,但他偏偏是個alpha,僅憑這一點,就該被分到傭人房去。
其實這個工作應該交給管家曲女士,但這位alpha顯然與衿玉小姐的聯係更密切,不得不依據衿玉小姐的喜好來安排,於是這件事就交到了阿淞手裡。
究竟該給他安排什麼規格的房間呢,又該安排在幾層樓呢?
公爵的房間在五樓,衿玉小姐的房間在四樓,時濯少爺的房間在三樓……雖說每層樓都有十多個房間,空間十分寬裕,足夠上百人飲食起居,但主人家會願意在同一層樓常常碰見他嗎?
對了,醫療室設在一樓,聽說alpha進化未完全,情緒難控製,常常做出危險行為,要不還是把他安排在醫療室旁邊吧?
不對,阿淞又飛快反駁自己,醫療室是特意為時濯少爺準備的,他算什麼,他配嗎?乾脆還是安排到傭人房好了。
阿淞為了這麼一件事焦頭爛額,陷入自己的思緒,偶爾一抬頭,發現琺琅窗裡盛著個影子,嚇了一跳。
是那個姓霍的alpha,他依然穿著婚禮上那套黑色禮服,高大、挺拔,卻又冷峻,明明是沉靜的顏色,偏偏被他穿出了肅殺的意味。
婚禮結束後就沒人再理會他,阿淞索性讓他跟在身後,順便熟悉一下宅邸裡的構造,剛才阿淞思考太久,差點忘了他。
阿淞感到有些抱歉,翻了翻手裡的圖紙,打算象征性地詢問一下他本人的意見,她還沒邁步,卻見那個alpha身形一動,眼神像箭鏃一般直射過來。
阿淞微微一窒,脊背上激起冷汗,她本能地伸手摸出武器,卻又在下一瞬回過神來,他看的不是自己。
他看向右側的階梯口,那裡有一道人影,停著一雙鞋尖。
阿淞鬆了一口氣,上前道:“時濯少爺,您有什麼吩咐嗎?”
階梯口的人影顯露了真容,聞人時濯從樓上走下來,他的視線從那個alpha臉上掠過,轉向阿淞,輕聲道:“沒什麼,隻是感覺家裡格外吵,所以出來看看。”
阿淞待在聞人宅邸的時間不算短,和聞人時濯的接觸卻並不多,隻是常常聽衿玉小姐提起,話裡話外都是正麵評價,對他的印象是極好的。
阿淞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關切,她解釋道:“是有一些事情,請彆擔心,很快就能處理好。”
聞人時濯臉上的神情依舊是很柔和的,卻沒有再理會阿淞,他緩緩邁步,停在了那個alpha身前,目光一寸一寸往下移,仿佛一把閘刀,緩慢地往下壓。
那人同樣回視,兩人身量相仿,都是肩膀寬闊,腰背挺拔,距離一拉進,立刻有了點對峙的架勢。
不知是不是錯覺,阿淞感覺光線都暗了幾分,等到呼吸也有了點受阻,她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她作為beta感受到的,來自alpha的威壓。
可是為什麼?時濯少爺一向性情溫和,哪怕麵對乞丐都風度翩翩,這是在家中,更應該彰顯主人家的風度,怎麼會突然表現出莫大的敵意?難道他也把這次聯姻視作對家族的羞辱,連帶著痛恨起妹妹的聯姻對象?
阿淞按下心底的怪異,準備上前勸說,卻聽到耳邊轟然一響,轉角處的燭台忽然砸在地板,零零碎碎的銀器掉下來,牽扯得窗邊珠簾斷裂,迸濺了一地。
阿淞後退兩步,手指已經摸到了牆壁內嵌的警報器。
身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扶欄間有衣料摩挲,露出聞人衿玉裙裾的一角,她循著聲音找過來,問道:“發生什麼事,阿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