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在門外了，本想折回去，可林海很快就關上了門。
林海關上門後靠在門旁邊的牆上，拿出櫃子裡的香煙架在兩指中間，手上熟練的動作打開了打火機，微微歪了歪腦袋點燃煙頭，深吸了一口後揚起脖子，吐出一層白色的香霧，遠遠看著深沉又性感。
小舟直愣愣得站在門口，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
“大叔，你為什麼不想當飛行員了啊？”
兩隻修長又曆經歲月的手拿下了嘴裡的香煙吐出後對著小舟說，“大人的事，小孩彆打聽。”
很久低沉的嗓音夾雜著煙草味，濃厚又疏離。
小舟趴在椅子上用截然不同的少年嗓音說著：“我不是小孩啦，我16啦！”
林海沒有說話，一隻手拿著香煙，一隻手抱在胸前橫著，用孤冷的眼神看著他，
小舟被這股眼神看的直發怵，仿佛在告訴他彆靠近。
於是站直了身子，“不早了，謝謝昨晚的車仔麵和床，那，那我走了？”
林海點了點頭，想說些什麼，但他沒有說出口，就回到了衛生間，用衛生間的洗臉盆滅掉煙頭，他呆呆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是一張灰暗又老成的臉，聽到門關上後，一種不安湧上心頭。
這種不安牽扯出了心臟的不適，額頭開始微微冒汗，他打開水龍頭一把冷水糊在臉上，可不安沒有緩解，他又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惡心，真惡心，這麼張了這樣一張又醜又老的臉，他用帶著冷水的手拚命在鏡子上撕扯，想把自己的這張臉一並撕下，來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想的那般惡心。動作越大，心跳越快，那種伴隨了自己好久的難受又襲了上來。
“藥。”
這次相比以往不同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吃藥，以及該吃什麼藥。
林海顫顫巍巍地走到櫃子前拿出了嶄新的一盒，吃了一顆下去，這次的反應沒有那麼激烈，又說著為什麼會好轉，自己不應該被原諒，我就該難受致死。
他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後，軀體的反應終於慢慢消失了。
於是起身，穿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地出門了。
另一邊的小舟已經和那個胖子老板打了起來。
小舟身手很敏捷，可能也是從小和男娃們廝混在一起，打架鬥毆的本領倒是學到了不少。
他反手抓住了胖子老板的手腕反扣過來，一個轉身，右手快速出拳朝著老板的肚子打去。
可小舟的力量終究不如老板大，右手很快被握住，擰了過去，老板也是老手了。
小舟見自己掙脫不開，就用腿勾住老板的腿老板整個人從後麵摔到了地上，小舟就摔倒在了肉墊上，一記肘擊後立馬起身從桌子上抽了根麻繩把老板兩隻手綁了起來。
小舟一隻腳踩著老板的背讓他起不來身子，一隻手抓著他的大肥耳，“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大哥大哥，不就是十塊錢嗎？”
“是啊，不就是十塊錢嗎？那你還賴賬？還說不認識我，現在認識了吧！”
“認識了認識了，大哥，你把我鬆開，我給你拿錢。”
“萬一我一鬆開你又裝傻呢？”
“怎麼會呢，我這老腰都要廢了。”
小舟移了移視線看了看老板那粗曠的腰，才用餘光注意到門口站了個人。
小舟立馬從老板身上跳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老板想抬起頭看看又抬不起來。
“你這是？”林海看著眼前的場景慢慢抬腳踏進了飯館。
“我來要錢，這個胖子居然說不認識我，還出手拽我衣服。”
還沒等林海說話，老板就開始說著：“大哥，你給我鬆開吧，我真的給你拿錢。”
小舟又回到原位，“這樣，我自己拿。”
說完就把老板的褲腰帶處掛著的一大串鑰匙取了下來，在收銀台前把桌子下的櫃子打開。
然後從一打錢中抽了一張出來。
緊接著到後廚拿了把菜刀，老板嚇的不輕，他又低身把綁著老板的繩子割斷了。
老板扶著腰艱難的起身，好不容易立直了身子，那把菜刀又擱在了他的肩頭。
“好好看清楚我是誰，免得下次又不認識了。”
“好的大哥，保證不會了。”
小舟把菜刀往旁邊一丟，就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她再也不會回來的飯館。
小舟舉著十塊錢欣賞著，換成藥票夠買母親一個月的藥了。
“十塊錢，有那麼高興嗎？”林海陪著小舟漫無目的的走著，他不懂費這麼大勁才拿到十塊錢有什麼好高興的。
小舟放下手臂，“當然啦，這是我第一次自己掙到這麼多錢！”
林海看著小舟心滿意足的樣子後居然笑了笑，他自己都覺得陌生，慌忙地擼動著幾縷碎發遮擋著笑容，手臂放下後又是一種嚴肅的臉。
小舟說完後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一會後停下了腳步。
林海側過身和她麵對麵站著。
小舟沒有抬頭，隻用手指抓住了林海的襯衣，“大叔，你能收留我嗎？”
說完就握著林海的手把剛才自己珍貴的十塊錢放在林海手上。
林海看著小舟的大眼睛，真誠，熱烈，像是一件厚實的外套給了極冷的人，也像是一杯溫水給了極渴的人。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縷光，那縷曾經把他拽出沼澤地的光。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有什麼魔力，讓他心軟至此。
“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嗎？大叔你答應了？”
小舟立馬展開了笑顏，那彎起的嘴角比當下的陽光更耀眼。
林海點了點頭，又把十塊錢還給了小舟，“這個錢你先拿去給你娘買藥。”
小舟覺得現在自己是最幸運的偷渡者，便在興港的馬路上蹦蹦跳跳的，林海看著他開心的樣子，自己也微微動了動嘴角，他也不知道怎麼就答應了，像是天命安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