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好意思說,這首歌就是他五六歲時,李姨用來哄他睡的歌曲。
傅修遠也跟著看向那張他從進門就開始注意的照片,相框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但裡頭照片卻明顯是最近才拍的。
李姨這或許還有更早的合照。他不由猜想。
從前在法國的時候,無論是安然還是傅修遠,其實都很少會主動去提及過去,也從未詳細介紹過彼此的家庭。
隻存著心照不宣的默契,把所有心緒都放在了當下,去感受春心的初次萌動。
等後續再度重逢,才驚覺,他們互相了解得這麼少,少到除了彼此舊時的生活習慣,雙方是在一個怎麼樣的環境長大的,家裡具體有什麼人,都一無所知。
僅有一次聽安然和朋友提起,他家裡有間小廠子,專門做原材料加工的,不能說大富大貴,但讓他放肆一段時間的資本還是有的。
傅修遠半合了一下眼皮,這種對對方一無所知的狀態,姍姍來遲地讓他感到恐慌,他此刻才意識到,這仿佛就是在為他們的過客身份做鋪墊。
不清楚過去,不參與未來,僅僅共享著那異國他鄉的一場夢。
“所以你手裡一直抓著的這個……是做什麼的?”
安然見傅修遠沉默著盯他和李姨的合照,手裡不停瞎轉著他的那朵絨花,忍不住問道。
傅修遠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掌心的那朵絨花,輕輕將其放到桌上,推到安然跟前:“送給你。”
“在博物館,有大學生創業,說非遺工藝,支持一下。”
安然撚起那絨花,纏著棉線的黃銅絲被纏成了荷花的模樣,色澤淺淡適宜,但做工明顯挺一般的,也十分簡陋。
他好奇問道:“多少錢買的?”
傅修遠老實回答:“六十……”
“哈?你被人騙了吧,這玩意網上賣二十塊錢不能更多了。”比他的隱形眼鏡還貴。
人變少爺了果然了不得,安然明明記得以前傅修遠還會跟他一起把一歐掰成十歐來用。
甚至以前他買好看但完全不實用的東西,還會被傅修遠說上兩句。
不過傅立輝為了哄一次阮棠都能糟蹋大幾萬的花了,身為他親外甥的,傅修遠會像以前那樣糾結那種小價錢才是怪事。
“可是安然哥你現在不是喜歡嗎……”傅修遠頗為心虛道,“水芙蓉。”
安然:“啥?”
傅修遠:“……頭像。”
安然這才明白過來,他的頭像小圖看就是一片碧湖藍天,放大了瞧才會發現中間有一朵“想開了”的荷花,用來顯現他日常的心態。
他一時無語:“……以後多上網,少琢磨我。”
傅修遠乖巧答應:“哦……”
見著傅大少爺這麼木楞楞的樣子,安然低下頭,臉上掛出了無法遮掩的笑意,沒有開口拒絕,也像傅修遠一樣握在手裡絨花亂轉,道:“行吧,就當抵了你這頓的飯錢。”
抬頭發現對方正撐著臉目不轉睛地看他樂嗬,才反應過來,這臭小子哪裡是不懂,分明是在故意逗他。
安然嘀咕道:“心眼比蜘蛛網還多……”
偏偏某人一臉純良地把腦袋擺正回來,繼續佯裝成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眨眼道:“沒有呀。”
說話間,李姨已經托著個大盤子來到他們桌前,上頭擱著兩大碗雲吞麵,還有一籠金錢肚和一碟倫教糕。
安然:“我平常應該是不點金錢肚的吧。”
李姨朝著傅修遠的方向眨了眨眼:“送的,看這小哥帥。”
聽得安然難以置信,才又道:“開玩笑,這不是想安安你嗎,都多久沒上我這來了。”
安然無奈歎氣:“這不是沒時間嗎。”
畢竟李姨這個地方,無論是離他的租屋,還是離席可大樓都算不上有多近。
李姨的手藝確實如安然所說的那樣特彆好,雲吞咬下去能嘗到裡頭香甜濃鬱的肉汁,合著麵湯,滋味遠比傅修遠這些天吃過的所有菜式要好。
至少特彆符合他的胃口。
“彆看這裡好像沒多少人氣,但好幾家酒樓的點心其實都是從這進貨的。”安然認真地誇耀說,仿佛這店就是他開的一樣。
傅修遠:“好吃。”
“那傅大少爺多帶朋友來幫襯我們這的生意哈。”
“嗯。”傅修遠爽快地答應。
安然咬著吸管口,將最後一口涼茶喝了個乾淨,正打算打開APP導航回博物館那,就被傅修遠給止住了動作:“我記得路。”
傅修遠一直知道,安然雖然很擅長挖掘那種偏門地方,但每次都會有去無回,路盲得渾然天成,須得傅修遠去把人找回來,再牽著他的手,一路牽著,把人帶回他們共同的家。
當時的他總喜歡落後傅修遠半步,任由一手被牽著,另一手一甩一甩著過長的外套袖子,幼稚得令人搞不懂到底誰才是後輩。
甚至他還會理直氣壯地對著他養的大學生說:“再抓緊點,不要把我給弄丟了。”
“丟了,可就不容易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