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婚之夜(二) 這一世,得……(1 / 2)

我妻不賢 七品雪 5265 字 9個月前

耳聽蕭淳譽的腳步聲走遠,聶蘭台輕輕吐了一口氣,拾起被丟在一邊的大紅絨毯,仔細鋪好。

想了想,又從床頭角落裡攏過來那些棗生桂子撒開,正忙活著,房門忽地大開,不少女眷湧了進來。

聶蘭台睫毛顫了顫,再抬頭時已經換上熱情而不失嬌羞的神色,掩口笑道:“你們瞧瞧世子那模樣,倒像多呆一會就會被我吃了似的。”

女眷們都笑了,氣氛甚是活躍。

聶蘭台陪著她們說說笑笑,小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估摸著新郎快回來了,女眷們識趣地起身告辭。

新房裡隻剩了聶蘭台和四個陪嫁丫鬟,她適才的笑語嫣然立即消隱無蹤。

往繡了花好圓月圖案的大紅條褥上一靠,低聲吩咐藍鵲:“端個炭盆過來,你們便都下去吧,我有事再叫你們。”

藍鵲最是貼心,聞言便知自家小姐有事處理,送了炭盆進來便領著另三個丫鬟下去了。

聶蘭台看見門被輕輕關好,閉上眼,兩行淚水終於滑落。

又見到了這四個丫頭,整整齊齊、活生生的四個,即便將來又得麵對一乾妖魔鬼怪,也值了。

炭火慢悠悠地吞吐著幾條紅舌,她伸過手去烤暖和了,這才取下荷包。

鬆開荷包繩子,手腕一抖,裡麵裝的碎紙屑頓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全部落入炭盆裡。

有了紙屑的加持,火苗一下子竄得老高,晃動的火光後麵,聶蘭台整個人都被映得恍惚影綽,迷離如夢。

焚去憧憬癡念,焚去執拗倔強,鳳凰浴火,方得涅槃。

確定沒有一絲紙屑留下,聶蘭台才喚藍鵲幾人進來。

藍鵲笑道:“小姐,方才廚房的管事嬤嬤過來說給夫人用的席麵已經備好了,她問是不是現在送來?”

聶蘭台點點頭:“送來吧,我也餓了。”

上輩子她沒有要席麵,因為嫁得不合心意,毫無胃口,後來餓得渾身無力的時候,還在為了畫像的事情大鬨,那種虛弱無助的感覺有多絕望,她兩輩子都忘不了。

好好活著,從好好吃飯開始。

不一會兒,綠鴨和翠鳥端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來,都是聶蘭台素日愛吃的,一碟香煎筍殼魚,一道薑汁白菜,一道沙參老鴨湯,一碗火腿蓮藕湯,外加一大碟紅豔豔的雪兒果。

綠鴨獻寶一樣道:“那嬤嬤要把一大桌席麵送過來,我說有些咱家夫人不愛吃,就不拿了,嬤嬤直誇夫人勤儉會持家。”

飯菜倒還罷了,雪兒果可是聶蘭台的心頭最愛,這種小果子皮脆瓤厚,肉嫩多汁,入口一股子清甜,淡香久縈齒間。

所以她喜歡冬天,且一入冬就盼著過年,因為過年時雪兒果才大量上市。

綠鴨笑嘻嘻道:“夫人,那個管事嬤嬤跟我們說了,這雪兒果可是上頭侯夫人特地交代備下的,說是咱夫人愛吃!”

“那可不,”翠鳥笑道,“這雪兒果市麵上賣二兩銀子一斤呢,咱們聶府買的時候一向緊著手,侯府一買就是兩大筐,他們對夫人真好!”

向來少言的白鴿也附和道:“是啊,這麼大兩筐,夫人吃上十天半月都吃不完。”

聶蘭台心知肚明,這些丫頭,都盼著她忘掉許清玦,和蕭淳譽好好做夫妻呢。

她笑了笑沒搭話。

蕭淳譽將近子時還沒回來,藍鵲見聶蘭台坐在那裡不停打哈欠,便吩咐外麵伺候的小丫頭去準備熱水,讓小姐先洗漱睡覺。

聶蘭台笑道:“你素日是最懂事持重的,今天怎麼不知禮了?我先睡成什麼話?就是先洗漱也不行,得等世子回來,我才能卸妝。”

藍鵲自然知道這不合禮數,但小姐這些天幾乎沒怎麼睡過覺,又沒好好吃飯,腰身都細了一大圈,在禮數和小姐的康健之間,她當然選擇後者。

但是自家小姐突然要講禮數,她也沒辦法。

這禮數雖是虛的,卻不能不講,聶蘭台前世就是輸在隻認理、不講禮上,因此總能讓人挑著錯處痛下狠手,重活一次,再不願意,也得學乖了。

子時,蕭淳譽被人背著送回新房,看來是喝得爛醉如泥了。

不過,等送他的人一走,他就警惕地睜開了眼,眸中清明如水,並無一分醉意。

他故意挨到這麼晚才回來,本以為新婦肯定已經先睡下了,回新房就不用麵對她。

誰知他一睜眼,就看見坐在身邊的聶蘭台喜服大妝,臻首微垂,身姿筆挺。

眾所周知,戶部侍郎聶家三小姐驕蠻任性、我行我素,為了追求許太傅家三公子許清玦,枉顧禮法,鬨出了種種出格行徑,多年來一直為京城提供茶餘飯後的談資。

就連這一次蕭聶兩家結親的緣由,也是京城今年最為人津津樂道的笑料。

可現在這位聶三小姐卻裝得像個最最守禮重教的溫婉淑女。騙誰呢,哼。

大妝的聶蘭台美得不太真實,特彆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溫婉模樣,更不真實。

但是再不真實,跟她成親一事也真的。

蕭淳譽暗暗歎了口氣,閉上眼睛裝睡。

本想喝得大醉昏死,卻又怕回到新房後,昏醉中與聶蘭台成了夫妻之禮,是以佯裝醉酒,由著彆人把他背進新房,誰知裝了醉,還要接著裝睡。

聶蘭台瞥了斜臥在床的蕭淳譽一眼,低聲吩咐藍鵲:“讓嬤嬤進來收拾床鋪吧,世子要休息了。”

蕭淳譽不在乎誰陷害她,她自己卻不能不管。

對於躲在幕後的主使者,聶蘭台了然於心,隻是此刻也沒法收拾對方,便不用去管,反是這些跳到麵前的小人,比如收拾床鋪的楊嬤嬤,她想會一會。

很快,一名梳著如意高髻、身穿暗紅織錦皮襖的中年婦人跟在藍鵲後麵進來了。

這婦人身材胖大,滿臉堆笑,進門先向蕭淳譽和聶蘭台行了禮,方笑吟吟地去收拾床鋪。

按照大興禮俗,撒帳時撒的滿床的棗生桂子,得等到新人歇息時,由專人收拾。

多子多福的年長婦人為首選,但也得人品過關、心地良善才是,誰曉得蕭家一時不察,找了這樣一個黑心賣主的楊嬤嬤來。

聶蘭台冷眼覷著楊嬤嬤,想看看她發現絨毯下沒了原本要出現的畫像時會是什麼神情。

誰知讓她失望得很,這個楊嬤嬤從頭到尾麵不改色,動作絲毫不亂,且還有模有樣地指揮幾個丫鬟合力把蕭淳譽往床裡推進去許多,免得他翻個身就跌下床。

她臨走時還對著“爛醉如泥”的蕭淳譽歎了口氣。

是個高手,難怪能被派來做這樣的活。

聶蘭台枯坐了半晌,料想接下來不會再出變故,才讓吩咐藍鵲幾個去備熱水鋪床,終於可以歇息了。

被蕭淳譽霸去的婚床對著八扇嵌琉璃翡翠鬆溪圖的紅木槅扇,槅扇旁放置了一張小睡榻,聶蘭台便讓藍鵲將這小睡榻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