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台禮畢便不再理睬童氏,轉身去拜蕭侯爺和薑氏。
聶蘭台對他們的恭敬是發自內心的,這對夫婦是真正的純善之人,前世她被蕭淳譽扔在侯府不聞不問,沒少做出格之事來泄憤,但他們從未苛責她。
等蕭家本家的大小親戚都到齊了,所有人移步正堂,兩個婆子抬了敬茶用的小幾過來,丫鬟捧著茶碗茶壺上前布置。
聶蘭台向公爹婆母敬完茶,改口喊了“父親”“母親”,又領了兩人賞賜,後退幾步,磕頭拜謝。
蕭侯爺直接給了一個大封紅,薑氏則賞了一對上等白玉鐲子、兩支嵌寶金步搖並一套極品金鑲翡翠頭麵。
藍鵲和白鴿上前接過賞賜,滿臉喜氣地退到一旁。
聶蘭台剛要起身跟嬸娘包氏見禮,後麵收拾茶碗茶壺的丫鬟突然腳下一滑,連人帶壺一起往聶蘭台身上撲摔過來。
聶蘭台此時還跪著,那丫鬟離得近,又是從她背後猝然撲來,根本躲不開。
她聽到響動後本能地反手一推,撐住了那丫鬟。
但丫鬟手中的茶壺就穩不住了,壺身一斜,茶水直接往聶蘭台頭上傾瀉過來。
聶蘭台隻來得及將頭偏開,滾熱茶水便毫無阻攔地從她後頸灌入,漫過背部直接淋到腰際,灼痛如割。
藍鵲和白鴿都嚇傻了,卻見聶蘭台眉頭一蹙即舒,深吸下一口氣,麵不改色地站了起來。
蕭淳譽望著她一臉淡然的平靜模樣,眸色不覺深了深。
女眷們的驚呼尖叫四起,薑氏臉色大變,撲過去扶著聶蘭台,連聲道:“可燙著了?可傷著了?”
“混賬東西!”蕭侯爺氣得怒目圓睜,“拖下去打一頓板子!”
那丫鬟早已大哭起來,伏在地上拚命磕頭求饒:“奴婢不是故意的!求侯爺饒了奴婢!求侯爺夫人饒了奴婢!”
兩名腰圓膀大的婆子立即擼起袖子過來拉人,那丫鬟痛哭流涕,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聶蘭台笑著向侯爺道:“父親,天冷手腳鈍,做事多有不便,難免會出差錯,我也沒怎麼著,就饒了她吧。”
聽了她這話,蕭淳譽直接一聲冷笑。
聶蘭台的名聲如何,“驕縱跋扈、我行我素”八個字在京中誰人不知,如今裝得這般溫婉良善,也是好笑。
聶蘭台就站在他左下首,將他嫌棄的神情儘收眼底,她淡然笑笑,不著痕跡地轉開臉。
不是她故作大度,實在是這丫鬟與她無冤無仇,不過聽命於人而已,背後的主兒沒揪出來,即便打死她又有何用。
薑氏拉著聶蘭台的手道:“你還管彆人做什麼,你這孩子忒心善,自己都燙了還替她求情。”
“不礙事,我就是打濕了衣裳,回去換身衣裳就好。”聶蘭台含笑道,“這丫頭也不是有心的,母親,就饒了她吧。”
兒子大婚第二日就對下人打打殺殺確實不太好,薑氏點點頭,衝那丫鬟叱道:“就看在少夫人的份上饒了你,板子可免,餓兩頓可免不了!”
丫鬟搗頭如蒜謝了恩典,被婆子帶了下去。
薑氏擔心聶蘭台受涼,讓人去取了自己的織金孔雀羽毛緞鬥篷來給她披上。
等新婦拜見過一眾親戚、開祠堂上族譜之事完畢後,薑氏便命蕭淳譽即刻帶媳婦回去換衣裳。
又叮囑聶蘭台:“今日就不要再過來了,天寒地凍的,你穿過濕衣,得在屋裡焐一日才行。”
聶蘭台細聲答應著,恭敬退下。
出了榮安院,遠遠見得前麵抄手遊廊裡有兩個婆子正拉著方才那丫鬟往邊上一座小院走,蕭淳譽駐足看了片刻,大步跟過去。
藍鵲猶疑道:“小姐,我們要跟去嗎?”
聶蘭台搖搖頭:“世子有事,我們彆去煩他。”當下和藍鵲白鴿自行回了她住的蕙茝院。
兩個婆子見蕭淳譽到來,趕緊低頭行禮,那丫鬟嚇了一跳,咚的一聲直接跪下了。
“說,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蕭淳譽陰森森地盯著她。
丫鬟道:“沒、沒有,是奴婢不小心……”
“還敢撒謊!”蕭淳譽喝道,“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是故意滑倒的!世子夫人跟你有何仇怨啊,你要害她這樣當眾出醜?”
那丫鬟又咚咚咚地磕頭討饒:“真的是奴婢……”
話沒說完就被扼住了喉嚨,呼吸陡然困難,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說、我說……”
蕭淳譽手上力道微鬆,讓她能把話說圓。
“是表小姐……是表小姐讓奴婢乾的,奴婢的哥哥在勤國公府做事,奴婢要是不答應這樣做,表小姐說就要尋個由頭把哥哥打斷腿攆出去,世子饒命,求求世子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蕭淳譽眼中浮現濃濃厭憎,冷哼道:“她們母女倆的手伸得還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