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在地的聶蘭台心裡暗歎,一不小心中了童氏的套,想要速速脫身,病遁為上佳之策。
裝病誰不會?
她是習武之人,最懂怎麼做才能迅速讓自己變成急病模樣,那像鬼一樣的臉色和泉湧而出的冷汗貨真價實,連大夫都瞧不出端倪。
她這個樣子把童氏也驚住了,一時忘了喝罵。
薑氏更是急得險些昏倒,蹲下來胡亂掐著聶蘭台人中,一迭聲叫道:“叫大夫!快叫大夫!快快快!”
幾個丫鬟打飛腳跑了出去,薑氏用帕子拭淚:“我就說定是有誤會,這孩子怎會打長輩呢,老太太硬冤枉她,把她嚇成這樣!若她有個好歹,可怎麼辦呀,怎麼向聶家交代……”
大約童氏見聶蘭台的模樣實在太過駭人,聽著兒媳的埋怨,竟沒有反駁,大夫趕來後,也不提讓大夫瞧瞧腿的事了。
兩刻鐘後,聶蘭台被丫鬟婆子們抬到了蕙茝院。
府醫已經給她仔細瞧過,沒瞧出什麼名堂,隻能開一副中規中矩的疏肝和氣的方子,讓人去取藥煎藥。
聶蘭台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不等藥煎好就自己“醒”了過來。
薑氏一直守著她,見她醒來,氣色又好看了許多,總算鬆了口氣。
聶蘭台耐心聽薑氏問了一大堆,再三安慰她自己身體無礙,見她信了,才提出回門的事。
薑氏見她看起來確實大好了,便沒攔著。
聽得來接自己回門的弟弟已經在前院等了好一會,聶蘭台匆匆換過身衣裳就上了馬車。
禮物是頭天就備好的,除去她自己準備的,薑氏也早就遣人送來了許多禮品。
除了瓊芳齋出品的精美糕點,一大筐才上市的鮮嫩欲滴的雪兒果,還有豬牛羊三牲禮以及酒水等,光這回門禮就裝了一馬車,算是極豐厚了——當然,前世沒有這種待遇。
聶蘭台有種迫不及待的雀躍,又有種近鄉情怯的忐忑,靠在車壁上斂眸沉默著。
綠鴨很興奮,不住掀起窗簾往外看,嘰嘰喳喳地拉著白鴿說個沒停。
聶蘭台無奈地掃她一眼,知道自己把藍鵲和翠鳥留在侯府是對的,就綠鴨這沒遮攔的嘴,指不定會招來什麼麻煩。
但就是這個口沒遮攔常惹麻煩的綠鴨,前世卻為了替她出頭,悄悄揣了菜刀獨自找上了林恕心。
那時林恕心已是許清玦的妻子——許太傅家的三少夫人,綠鴨也不知從哪裡打聽到她要去城郊清泉寺上香,當即揣著菜刀去行刺,結果被許家護衛砍得沒個全屍,脖頸隻剩了手指粗的一點皮。
聶蘭台的手指倏地收攏,緊緊捂住了胸口。
細心的白鴿立即發現她神色不對,剛喚了聲“姑娘”,就被綠鴨興奮的叫聲打斷了。
“啊是世子!姑娘姑娘,世子在前麵騎馬呢!”
聶蘭台掀開窗簾,果然看見蕭淳譽騎著一匹紅鬃馬走在馬車前麵,與她弟弟聶篤行並轡而行,步子不徐不疾,瞧著確實跟自己是一路。
也不知他是何時來的。
她沒想到他會來。
前世回門是她獨自回的,今生也沒想過要蕭淳譽陪同,所以連提都沒跟他提一聲。
誰知他卻一聲不響地來了,多半是侯爺和夫人的命令吧,他一向對父母言聽計從。
聶蘭台不禁又向蕭淳譽看了一眼。
他穿一身簇新的暗紅雲紋直裰,頭束玉冠,腰環玉帶,騎在高頭大馬上昂首闊步,瞧來英拔軒朗,風姿卓然。
隻不知,穿成這樣,還騎著馬,會不會凍成狗。
她放下簾子,閉了眼繼續養神。
聶府跟安定侯府隔了幾條街,馬車慢吞吞地走,到聶府已是巳時末刻,聶家的女眷等得心焦,派人去府門口問了好幾次,才回話說到了。
聶篤行領著蕭淳譽在前院下馬,馬車則進了垂花門方停,綠鴨先跳下車,撩起車簾,聶蘭台扶了白鴿的手下車,腳步微微顫抖。
一個杏黃人影疾步衝過來,撲進聶蘭台懷裡大嚷:“三姐姐!你可回來了!”
嬌脆語聲入耳,聶蘭台已濡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