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閃身躲到昨日物色好的一個牆角後麵,看看天色,正好到了巳午之交。
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從巷子口拐了過來。
聶蘭台冷冷轉眸,一眼就看見了走在最前麵的劉奎,後麵跟著三四個小廝。
“五公子,您看今兒陽光這麼好,照了咱們一路,今兒咱們定會奪頭彩!”
劉奎哼哼蠢笑:“奪了頭彩,爺帶你們去醉香樓酒,喝個三天三夜!”
“那可是您自個說的,沒準兒從今日起您天天奪頭彩,那小的們可得天天上醉香樓喝酒了!”
“哈哈哈哈,你這狗嘴倒是會吐象牙!”
一行人正嘻嘻哈哈,驀地,一條胳膊粗的大棒子斜刺裡亮出來,照著眾人的膝蓋彎就是一頓猛掃。
眾人猝不及防,抱著膝蓋哭爹喊娘滾了一地。
劉奎驚恐地看著那個渾身黑衣包得隻露一雙眼睛在外的凶徒,壯著膽子喝道:“好大膽子!哪裡來的小賊,知不知道本公子是……”
不待他說完,胳膊粗的大棒子雨點般落下來,劈頭蓋臉,裂筋碎骨,血珠子隨著棒子一串一串甩出去,完全就是不打死他不罷休的勢頭。
幾個小廝全然嚇得懵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喊叫:“住手!住手!”三人衝上前去攔黑衣人,一個機靈點的則腳底抹油跑去叫人。
有個瘦漢身手不錯,臂力驚人,一手手抓著棒子,聶蘭台一時竟沒掣出來,另兩人見狀立即撲上,被聶蘭台一腳一個踹飛出去。
瘦漢趁機來打她麵門,聶蘭台曲起手肘撞開他,瘦漢又趁機抓住她的手臂。
這時聽得去報信的那人帶了一大群人叫喊著飛奔過來,聶蘭台覺得也差不多了,丟了大棒子,反手一掌扇開瘦漢,縱身躍上一家屋頂,揚長而去。
金魚巷一家鋪子延伸出來一麵幾尺寬的白牆,立於這白牆後麵的蕭淳譽將剛才的鬥毆畫麵儘收眼底。
身畔的何臻拍著他的肩道:“還在看什麼,人都走完了。走了,喝酒去,一大早就去營裡忙活,累得爺喉嚨都快冒火了。”
蕭淳譽沒吭聲,他莫名覺得那打人的凶徒的身形和那身黑衣的布料似乎眼熟。
何臻見他似是還在想適才的鬥毆,又道:“揍得好!劉奎這個混蛋,賭品差,人品差,爺早想教訓他了,奈何他沒犯到我頭上來,師出無名,爺不好動手。”
他見自己說了一大通話蕭淳譽也沒搭理自己,不快道:“我說你咋回事啊?沒個魂一樣的,我剛才說的事你記住了沒?”
蕭淳譽道:“記住了,你說你想打劉奎。”
“不是!”何臻狠狠瞪他,“我說的是你那套極品春宮圖!記住了沒,明天帶來給我!”
“我剛說了未必找得到,”蕭淳譽心不在焉,“兩年前看過的,真不記得丟哪裡了。”
何臻哼道:“你怕是除了那位林二小姐,什麼都不記得了。”
蕭淳譽沉默片刻,方道:“以後莫再提她,我已經成親了。”
何臻連連點頭:“也是,你那位夫人的容色可不輸林二小姐……”
“也莫要跟我提她!”蕭淳譽陡然提高了聲音。
何臻嘖嘖嘖嘖使勁搖頭:“到底又怎麼了?那日見你不是還挺在意你那夫人的嘛!”
蕭淳譽皺著眉頭不語。
何臻無奈道:“彆人成親都歡喜得上了天,你成個親咋就這麼愁雲慘霧,嚇得爺以後都不敢成親了!”
“你懂個屁。”蕭淳譽白他一眼,大步走了。
兩個時辰內,禮部侍郎劉大人的小兒子當街被揍得半死的事就傳遍了京城。
傳到安定侯府時,聶蘭台正帶了藍鵲幾個削木劍木刀玩。
“……頭破血流!胳膊折了一條,肋骨斷了三根,腿倒是沒斷,但三五個月內怕是也彆想走了!”
“好狠!誰那麼大膽,連工部侍郎的嫡幼子也敢打?”
“誰知道呢,聽說那劉五公子平時在賭坊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
“那就難怪了……”
聶蘭台丟開小刀拍拍袖子,衝藍鵲努努嘴。
藍鵲剛要起身,綠鴨已經衝了出去,朝外麵嚼舌頭的兩個小丫頭喝道:“你們吃撐了沒事乾啦?聒噪什麼!吵得夫人頭都暈了!”
藍鵲有些擔憂地向外瞥了一眼,低聲道:“夫人,沒人瞧出是您乾的吧?”
“放心!”聶蘭台拍拍她的背,“你看我以前揍過那麼多人,哪次被發現了?”
提起她的豐功偉績,藍鵲忍不住掩了嘴笑,“最冤的要數那位大理寺少卿童大人了,至今還在城牆上懸了榜捉拿揍他的凶徒呢!”
聶蘭台聳聳肩:“誰讓他老跟爹爹過不去?爹爹是斯文人,是君子,隻好由我來代勞!”
她想起那位童大人被揍得抱頭鼠竄的模樣,也忍不住好笑,嘯了一聲,抓起剛削好的木劍縱身而出,唰唰唰淩空連挽數躲劍花。
身如烈隼風翻浪,劍如白虹掠日長。
聲如雛鳳動五嶽,色如落霞映流川。
豪蕩感激,明媚英絕。
剛走到蕙茝院門口的蕭淳譽不覺停下腳步。
西斜的暮暉徐徐流動,那明媚女子似披了一層薄薄的橘紅輕紗而舞,劍氣破空,劈開輕霞,挽住流動的時光,以及……門外男子驚豔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