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連著好幾天聶蘭台都沒見到蕭淳譽。
據說他每日早出晚歸,成天在北營忙活,也不知在忙些什麼,聶蘭台也不關心。
她正在盤算著前幾日收到的新年第一份請柬,這請柬是左僉都禦史孫大人的次兒媳田氏發的,邀請她正月二十那天過府小聚,賞雪飲茶。
聶家和孫家不是親戚,但是交情甚篤。
聶蘭台的父親為人忠厚嚴正,又刻板了些,每每直諫,在朝堂上人緣如何自不必說,私下裡也隻和左僉都禦史孫馳運一人相交算得上親近。
祖母在世時,也曾帶著聶家幾個姐妹去孫家做過幾回客,兩家關係相當不錯。
聶蘭台名聲不佳,能給她送帖子的,除了親人,滿京城也隻有孫家一家了。
前世,孫家的下場比聶家還要淒慘。
聶家隻是“攀附逆黨”,除了聶和偁和聶老太爺被投進大獄,為自證清白觸牆而亡,聶氏一族被流放北疆,而出嫁女兒不受連坐。
孫家卻是“勾結逆王後裔,意圖謀反”,受到的懲處嚴重得多,被抄沒家產,合門斬首。
至於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被林相誣告陷害,聶蘭台並不清楚,當時她在侯府怨天怨地,根本無心關注彆人的事。
直到孫家倒下後不久,聶家也受其牽連被抄,聶蘭台才打聽到這麼一點消息。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她也知道,朝堂是比戰場還要血腥的地方。
或許,孫家和聶家,根本什麼都沒做,就隻是林相的絆腳石而已,才招致了滅頂之災。
聶蘭台本就有意去孫家一趟,向那位博學多聞的孫大公子孫青陽打聽打聽她父親與林相不合的事,再探聽一點朝堂風雲,以做出最合理的推測,然後儘快跟父親談一談,讓他和孫大人提防林相。
田氏的帖子著實來得及時。
二十日這天,風停雪霽,晴光豔好,聶蘭台攜了禮品,帶了藍鵲和白鴿,由魯伯和一名小廝駕車送孫府。
孫府不在鬨市,而在城郊,坐馬車費了一個多時辰。
洪氏的兩個兒媳周氏和田氏在垂花門迎接,周氏見了聶蘭台的麵說“辛苦”,田氏則笑:“原本是請你來八珍湖賞雪的,誰知道你一來,都把雪嚇停了!”
聶蘭台笑道:“有什麼要緊,我又不愛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今日隻要你賞我一口酥黃獨吃吃,就不白走一趟了。”
田氏笑道:“知道你愛那個,早做好了等著你來,隻是我有言在先,如今你可是人家的媳婦了,還貪吃,吃成個肥豬,回頭可彆怨我!”
周氏微笑道:“蘭台怎麼吃都不會肥,這小腰身呀,真是叫人羨慕!”
聶蘭台笑著去摸周氏的臉:“那我拿腰跟周姐姐換臉行不行?”
周氏美貌驚人,在京城是排得上名號的美人,不然就憑她商戶女的出身,掙揣八輩子也嫁不到孫家這樣的官宦世家來做正房娘子。
“少來,你自己那張臉又差到哪裡了?”田氏佯裝生氣,扭頭就往前走,“你們兩個大美人就少在我這醜婦麵前顯擺了!”
田氏相貌平平,但勝在家世好,她的祖父配享太廟,父親雖說差了些,也是正四品的大員,母親娘家也是勳爵之家,她自己還是嫡出。
總之,以她的出身,配左僉都禦史的嫡次子,綽綽有餘。
因此田氏雖然麵上隨和,又愛說笑,但優越感是滲在骨子裡頭的,比起她,聶蘭台更喜歡溫婉柔善的周氏一些。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時來到正房大廳。
孫家三個已出嫁的女兒已經到了,田氏的夫君二公子孫白陽也在,正陪坐在洪氏身邊喝茶。
聶蘭台上前向洪氏行禮,又跟孫家兄妹幾人見過禮,便一道坐下喝茶用點心。
眾人打趣了幾句,洪氏慈祥地道:“還是你最乖,叫來就來,也給你兩個姐姐送了帖子,竟都不得空呢。”
聶瑤台和聶芳台的情況,相熟的人都知曉,聶蘭台也沒什麼好隱瞞遮醜的,歎道:“她們倒是想出來,到您這裡說說話散散心也是好的,可是家裡怎麼個情況您也知道,用一團糟來說也不為過了。”
她邊說邊用帕子拭眼角,洪氏和女兒們見了,立即軟語安慰。
聶蘭台趁機道:“今兒我來,一是想來看看老夫人您,二是想跟大哥哥打聽點事,還望老夫人恩準。”
她說的大哥哥就是孫青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