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台環掃一眼,蕭氏母女不在,想來還沒到。
她上前見過薑老太太和眾女眷,大約是因為家裡辦喜事,老太太沒有給她下臉子。
稍稍寒暄幾句後,聶蘭台便找了個比較搶眼的位子坐下喝茶,等趙月曋進來時好看見自己。
本想安靜如雞地喝點茶吃點果子,但總有人不想讓她安寧。
“表嫂!”何蕙丹款款走過來,笑得花朵兒一般,“表嫂怎麼一個人躲在這兒喝茶,莫不是嫌我們聒噪?”
聶蘭台按了按額角,笑道:“哪能呢,隻是剛吃過早飯就坐馬車,顛了一下,頭有點暈,胸口也發悶。”
何蕙丹掩口笑道:“沒想到表嫂看著強健,卻是個嬌弱的,彆是元宵節那晚泡了江水受了涼吧?”
她說到“元宵節”幾個字時,語速放得很慢,語氣卻變輕了,顯出一種懶洋洋的彆有意味來。
不等聶蘭台搭腔,她已換了副幽怨的神情,歎息道:“表哥也是真的,竟然為了林二小姐把表嫂你打進江裡,我想想都替你難過,就算你誤會了林姑娘,表哥也不能那樣對你啊!”
她這般哀怨不平,聶蘭台少不得要配合一二。
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垂下雙眸歎道:“世子心裡沒我才這樣對我的……不瞞表妹說,自從元宵那晚在江水裡浸了後,我到如今身子都不爽利,心裡更是刀剜一般,日日發痛,我和世子才成親多久他就這樣,這往後,往後可怎麼過……”
說得幾句,聲音也哽了,眼圈也紅了。
何蕙丹柔聲道:“表嫂也彆太難過了,表哥他就是那樣的人,一向粗心大意,可能他當時急著維護林姑娘,一時疏忽了表嫂的感受也是有的,表嫂可彆往心裡去。”
聶蘭台當時確實是這樣想的,臉上的哀怨也就有了兩分真實,哽道:“這種事哪能說不往心裡去就不往心裡去,世子那樣做,我……我實在寒心得很!”
何蕙丹歎道:“便是表嫂心裡有怨,又能如何?放在彆人身上的心也不是說收回就能收回的,表嫂不如當做什麼也發生過,安心過日子,不然,還能找表哥鬨去?”
“我就是想找他鬨去!”聶蘭台咬著牙,眼角滴下淚來,“你沒成過親,不知道這滋味多難受……我也不是個能忍的人!”
“表嫂……”何蕙丹柔柔喚她一聲,還待出言安慰,卻見蕭淳慶扶著丫鬟的手走過來了。
“在說什麼,一個個唉聲歎氣的,”蕭淳慶神情有幾分嚴厲,“今日可是勻燾表弟大喜的日子,不興說喪氣的話。”
何蕙丹連忙笑道:“沒什麼,就是跟表嫂說說體己話。”
聶蘭台垂著頭不吭聲。
蕭淳慶瞥了她兩眼,對何蕙丹道:“外祖母今日起得早,又勞神陪客人說了許久的話,定然乏了,表妹不如去替她老人家分擔一二。”
這個大姑姐支走何蕙丹的意思如此明顯,聶蘭台不太明白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何蕙丹依言去了,蕭淳慶見她紮進了人堆裡,才低聲對聶蘭台道:“你以後離她遠點。”
麵色冷峻嚴厲,語氣平穩疏離,讓人想忽視話中的冷漠都難。
聶蘭台不知道同樣的話她也對自己弟弟說過,有點拿不準這是善意的提醒還是冷漠的防備。
她抬頭看蕭淳慶,適時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蕭淳慶微微蹙眉,耐著性子又說了句:“她不簡單。”
這下聶蘭台就聽明白了,她口中的“不簡單”,不是讚譽,而是……嫌棄。
聶蘭台起身向她一福,誠懇地道:“多謝您的提點,我心裡有數了。”
蕭淳慶沒再跟她多說,扶著丫鬟的手回了原先的座位。
聶蘭台看著她目前依舊窈窕的背影,心裡不可抑製地暖了一下。
這份情,她領了。
陸續又到了不少客人,眼看薑老太太的廳堂都快裝不下了,蕭氏母女兩個終於在眾多丫鬟媳婦的簇擁下姍姍而來。
不少女眷上前迎接,主人客人都有,一陣熱鬨非凡,綠鴨翠鳥白鴿三個趁著人多,悄悄溜出了屋子,在這種場合,丫鬟跑進跑出替主子辦事,來來回回尋常得很,根本無人注意她們。
聶蘭台自然不會去跟蕭氏見禮。
說起來,她這輩子跟蕭氏沒見幾次麵,也還未曾正麵交手,但人家都暗中對她下殺手了,她要是再湊上去行晚輩之禮,隻為了所謂的名聲,那她也白做人了。
蕭氏母女進屋坐定,喝了茶便陪著薑老太太說話。
聶蘭台低頭喝著茶,餘光能看到趙月曋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不停往她身上瞟。
她這般不加掩飾的敵意,屋子裡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蕭淳慶也不例外,她皺著秀氣的眉頭,正想把聶蘭台叫到身邊,卻見何蕙丹又款款向聶蘭台走去。
“表嫂,”何蕙丹親熱地伸手來挽聶蘭台的胳膊,笑盈盈道,“蕭家姑母和趙表妹到了,咱過去陪她們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