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台不無擔憂地道:“可她不是世子的親姑母嗎?他姑母是這樣的人,世子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跟傳聞中一樣?
聶蘭台笑道:“你瞎擔心什麼!龍還生九種呢!世子是世子,她是她。不說遠了,就拿咱們家來說,咱祖母是何等英豪闊大的人,父親忠厚仁德,小姑姑也賢惠寬厚,但大姑姑呢,可是出了名的量小氣狹、尖酸刻薄,又拜高踩低,整一個勢利眼兒!”
聶雲台知道姐姐借機敲打自己,低下頭,不說話了。
聶蘭台知道她還在心念著二表弟,對大姑姑也比彆人多了幾分尊敬,這種心思一時半會難以扭轉,也強求不得,遂不再說她。
沒等多久,金氏朗聲請大家移步莓園。
廳中的喧鬨聲比適才還高了數倍,早就等得不耐的小姐們,立即興衝衝地往門口擠。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聶蘭台才拉了聶雲台出去。
藍鵲幾個看到兩人忙迎上來,手裡拎著好幾個盛國公府發的葦編籃子,一會兒用來裝莓果的。
就見院子裡還有一位小姐在前麵慢慢走著,她好似並非故意走得慢,而是根本沒有力氣走,兩個丫鬟牢牢攙著她的胳膊,倒像是被架起來拖著走似的。
聶雲台不由上前問道:“這位姐姐怎麼啦?是哪裡不舒服嗎?”
她想到了一種可能,每月的那幾天,肚子總是痛。
一名丫鬟代自家小姐答道:“我們姑娘暈車,從家裡坐馬車過來,費了一個多時辰,姑娘暈得路也沒法走了。”
聶雲台同情地看著麵色如紙的暈車姑娘,問道:“剛才在裡麵歇了,也沒見好?”
那姑娘搖了搖頭。
聶雲台見她全身都靠在丫鬟身上,兩個丫鬟也是吃力,便道:“我來扶你吧,我力氣大。你們都歇一歇,我一個人就夠了。”
兩個丫鬟忙不迭道了謝,退到後麵。
聶雲台便將暈車姑娘扶到自己懷裡,那姑娘赧然道:“這如何使得,你這麼小,如何扶得動我。”
聶雲台笑道:“你彆擔心,我雖比你矮,可我力氣大啊,我從小練武功的。”
那姑娘“哦”了一聲,笑道:“那跟我哥哥一樣。”
這邊聶蘭台已經問清楚了,這位是何大將軍的小閨女,年方十六,喚做何致。
到了莓園,一見寬曠綠原上四處散落著衣飾華貴的年輕公子,聶蘭台便明白了今日這場莓果會的目的。
盛國公府這一代孫輩中的老大,即世子夫人金氏的嫡長女謝鳴玥,要相看夫婿了。
今日極其出眾的姑娘有好幾位,如相府二小姐林恕心,柳翰林的千金柳綿兒,永定伯府大小姐常眉眉,而最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這位謝小姐。
且看莓園裡哪一處人最多,笑聲最響,必是謝鳴玥在那裡。
謝鳴玥今年二月剛及笄,以她的身份,便是王子皇孫也嫁得。
但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想讓女兒攀龍附鳳的,謝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後,已是勢如中天,沒必要再靠聯姻來維係家族繁盛。
今日辦一場盛會,讓姑娘自己看一看,挑一挑,家裡幫著拿拿主意,回頭嫁個如意郎君,恩愛美滿,豈不強過那些世人追捧的虛名許多?
這也是謝家的公子小姐們一向受人追捧的原因。
他家在親事上首先看重的是那些能不能讓兒女幸福的關鍵條件,家世背景一切靠後。當然,這也得他家有那個資本。
聶蘭台領著妹妹和何致挑了一處沒人的地方,道:“咱們就在這摘吧,這一畦莓果挺紅的。”
莓園太大,便辟成了一畦一畦的,每兩畦之間留出來一條約二尺寬的小路,方便行走。
莓樹低矮,站在其間,一眼能將整個園子儘收眼底。
天朗氣清,青山白雲,綠枝紅果,朱顏鮮衣,交織成一幅生機勃勃的絢爛畫卷。
聶蘭台也不由得心情朗暢,摘了幾枚嬌豔欲滴的大果子遞給藍鵲,笑道:“趁著太陽不大,咱們先吃幾個,等會兒太陽大了,滿手的汗,不方便吃。”
藍鵲用帕子細細擦了一遍,才將果子遞給聶雲台和何致。
何致頭還暈著,胸口也還發悶,沒什麼胃口,但聞到莓果那股清鮮濃鬱的甜香味兒,饞蟲大動,便把莓果放在鼻尖使勁嗅著。
聶雲台便鼓勵她:“吃吧,吃了興許會舒服些呢?莓果酸甜脆嫩,汁水又多,很爽口的。”
何致吃了一個後便忍不住了,又吩咐丫鬟去摘。
正有說有笑地吃著莓果,一個脆生生的稚嫩聲音忽從幾畦莓樹後麵傳來:“姐姐們好呀!”
幾人循聲看去,見一個比莓樹高不了多少的女童站在那裡,身子被莓樹遮住了,隻露出一個圓腦袋,粉妝玉琢的,甚是可愛。
這是許太傅的幼女許琅珍。
她見聶蘭台等人看到了自己,便繞過兩三畦莓樹,快步跑了過來。
比起過年的時候,許琅珍似乎更胖了。
她穿了身瓷白色鑲邊粉紅寶相花紋錦緞短襖,瓷白蘭草紋綢麵百褶裙,脖子上戴著一枚瑩潤流光的玉葫蘆,頭上兩個圓圓的蝴蝶髻,不著首飾,隻壓了兩朵嬌豔欲滴的粉紅月季,十分的活潑討喜。
何致笑道:“許妹妹好啊!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許琅珍道:“三哥陪我來的。”
她往後揚了揚頭,眾人隨她看去,果然見一位長身玉立的白衣公子正緩步往這廂走來。
正是大名鼎鼎的神仙公子許清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