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假葉他們在扶桑廣場上會合。
假葉:“有俠嵐闖入昧穀,破壞了我的傳送陣勢,厲害,厲害,俠嵐裡居然有這等人物,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見見他了,山鬼謠,你知道他是誰嗎,在你的老朋友裡麵,誰會有如此能耐?”
特意將天淨沙引過去的山鬼謠搖了搖頭。】
天淨沙笑了一聲:“不愧是讓左師都頭疼不已的學生,從小就很會裝蒜。”
“和弋痕夕見麵尚且可以說是故友重逢,”山鬼謠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至於你麼,你並不能算在我的老朋友裡麵。”
天淨沙看起來很是憤憤不平:“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當年左師可是一有好茶就眼巴巴地給我送過來……”
“那是師父和你的交情,和我沒多大關係,”山鬼謠麵不改色地說著氣死人的話,“對我而言,你隻是一個無聊的老家夥罷了。”
輾遲看好奇地問道:“當年左師老師和天淨沙老師的交情這麼好嗎?”
“天淨沙老師一聽師父那兒有好茶就會跑來找師父聊天,”弋痕夕給予學生肯定的回複,同時十分誠實地道出了某個真相,“不過,師父他經常是因為被天淨沙老師纏得受不了才把珍藏多年的茶葉給他。”
被揭了老底的天淨沙一臉的痛心疾首:“我算是看明白了,山鬼謠、弋痕夕,你們兩個完全就是一丘之貉,兩個人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都不嫌多,難怪當初連左師都被折騰得夠嗆。”
【山鬼謠一把將鼠尾推開,發動了一個結界困住弋痕夕他們。
雲丹申屠破除結界,追了上去。
相離用天乾燧宇玄芒正麵抵擋住假葉的魑魅森羅.魍魎萬象後,力竭犧牲。
光芒總會黯淡,星辰也終將隕落,但是,在黯淡的光芒背後,定會出現更奪目的星光。】
辰月含淚喃喃:“爺爺……”
“玖宮嶺之戰,對任何一個俠嵐來說,都是觸目驚心的慘烈啊……”天淨沙看著屏幕中那角血紅色的天空歎息道。
山鬼謠半闔著眸子,思緒從血色天空飄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雨夜。當他看見恢複清醒的相離老師追過來的那一刻,心裡便已然明悟。他會以一個俠嵐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在戰場上犧牲。
那樣平靜又決絕的神情,與當年的左師如出一撤。
【“鼠尾告訴我說,相離已經擺脫了零力的控製,起初我還不太相信,方才一見,他還真是不折不扣的老頑固啊,”假葉問他:“山鬼謠,俠嵐都是這麼頑固的嗎?”
山鬼謠並不答話。】
是啊,俠嵐都是那麼頑固。
永遠都會為了那些聽起來就令人發笑的誓言和理想戰鬥到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儘是些天真的傻子,山鬼謠垂下眼眸,他也唯有想儘辦法,能救一個,是一個。
天淨沙看著那一閃而過的鏡頭,心下歎息,左師和破陣也真是放心,將這麼沉的擔子交付給這個年輕人。
“雖然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你當槍使很不爽,”天淨沙隨意抱怨了句後便模仿著左師的語氣,“但你已經儘你所能地保護了同伴,山鬼謠,乾得漂亮。”
誰知這一誇竟沒誇出什麼好來,卻聽山鬼謠不鹹不淡地道:“左師老師可沒你那麼無聊。”
得,剛才真是白想那麼多了。天淨沙立馬恢複先前那副浪蕩遊俠樣兒,翹起腿開始指指點點:“怎麼說我在你計劃裡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大功臣一個。”
見山鬼謠不搭理他了,天淨沙又轉向弋痕夕道:“弋痕夕,你看他,連個茶杯都不肯替我找,真是過河拆橋,用完就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弋痕夕簡直哭笑不得,這兩人就非要這麼九曲十八彎地表達自己對同伴的關切麼。
(29)
【無極之淵。
破陣用一個結界困住山鬼謠。
……
破陣點出結界的弱點:“山鬼謠,我先將你留在這裡,其他所有人,跟我來。”
……
發現假葉附體墨夷後,山鬼謠驚訝地睜開眼。
……
感覺到破陣他們被結界困住,山鬼謠根據之前破陣留下的提示擊破了結界。】
破陣統領離開前的用詞相當考究,既不說困,也不說囚,而是說“將你留在這裡”,那分明是對同伴戰友說話的語氣。
隻可惜當時俠嵐們的注意力都在即將到來的無極之淵一戰上,竟無人察覺到這一點。就算有敏銳一些的俠嵐發現了破陣態度上的不對勁,也無暇顧及其中的緣由。
“我就說破陣當時怎麼這麼客氣。”天淨沙嘖了一聲,“現在才知道,原來其中是藏著貓膩啊。”
【山鬼謠:“假葉,你不知道的,也有很多……你曾經問我,為什麼昧穀那樣的不毛之地,我那裡會有花草生長,你想不到的是,在這些花草的地底,就藏著我的神墜,每日神墜隻要滲出一絲元炁,就足以養活這些花草。”
假葉:“就為了這些花草,你就不怕被我發現?”
山鬼謠:“這些花,每一朵,都寄宿了一份悲痛,一份眼睜睜看著自己同伴老師犧牲的悲痛。”
說著,他看了一眼結界中的弋痕夕。
“這樣的悲痛,你發現不了。”】
原來如此。
弋痕夕心中百味雜陳。
昧穀的花草背後,藏著的是始終壓抑的哀傷,是對逝者無聲的祭奠。
難怪,會是素白色的雛菊。
看著影像中飄落滿地的花瓣,弋痕夕這才發現,盛開在昧穀的那些花,多到令人心驚。
“那些花……”弋痕夕聽見自己微微發顫的聲音,一時摸不清自己想說什麼,又該說什麼。
“生離死彆見得多了,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山鬼謠自嘲地笑了笑,低沉平緩的聲音卻顯出了幾分溫柔,“弋痕夕,花,是不會枯死的。”
自從進入觀影空間以來,弋痕夕已不知自己是第幾次感到這種無法言說的震顫。正如此時此刻,他又一次觸碰到眼前這個人傷痕累累的驕傲與堅持。
既然放不下,那就一並背負著往前走。
世人眼中的叛境俠嵐將那些熾熱的情感深埋地底,把自己淬煉成一柄深深紮進敵人心腹中的尖刀,默默承受著舉目無親的孤獨,近乎冷酷地掂量著能否利用昔日同伴的誤解更好地融入黑暗之中。
可他分明也同自己一樣,同所有俠嵐一樣,甚至是更加深切地渴盼著黎明。
影像中的山鬼謠即使是說著內心深藏的話,語氣也依舊是內斂到極致的沉緩,所有的悲歡與痛苦都沉澱在深不見底的平靜之下,壓抑得久了,逐漸讓他淡忘了自己也是一個有著血肉之軀的、難過了本應流淚、疲倦了就該歇息的、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