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親近的人,越是知道彼此的軟肋。
安娜不清楚老伯爵是不是知道她對婚姻有多抗拒,所以才故意跟她對著乾,一心希望她結婚;反正她是知道母親對父親有多重要,所以才故意開口傷人的。
老天啊,她向上帝宣誓!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得完全不對,可當時隻想著要如何扳回一城,完全沒顧忌自己的底線,還是克裡斯提醒——
安娜一頭撞死在枕頭上,悔不當初。
她才是混蛋。
拿什麼諷刺父親不好,居然說這種話!
她從未擁有過母親,小時候隻覺得遺憾,實際上並沒有什麼難過和自卑。
作為一名生活在莊園裡的父親是伯爵的貴族小姐,如果她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中還在顧影自憐,那才叫荒謬!
生死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其他的與之相比,顯然再小不過。她有父親,有哥哥,有緋斯,有克裡斯,有許許多多真正愛戴她的仆人們,她從不覺得自己不幸。如果她還覺得自己不幸,那那些比她還悲慘的人呢?
驀然間,她又想起了記憶裡少年冷漠疏離的臉。
即使現在的克裡斯還是一副撲克臉,但不可否認的,他對她態度好了太多。相比起初見的“主人事件”那會兒……簡直是她一輩子的汙點!
安娜翻了個身,換了一種姿勢。看著被拉上窗簾的窗戶裡隻透進來一小片光線。她喃喃道,“克裡斯……以前過得不好吧?”
他以前是什麼樣的呢?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待在黑暗的環境裡思考事情或是放空思想。最好開著窗,有點點光亮透進來不至於整個人陷入全部的黑暗。
這樣總能讓她平複心情。
她暗暗想著,越想越覺得自己突破了盲點。
男孩比女孩力氣大,能乾一些重活,但即便如此也很少有人會把孩子送入貴族家,還是從小就開始接受嚴厲的培養。
在安娜這一代,安都裡家族挑管家的流程格外的嚴密。
因為不僅要有足夠的耐心和天分辦好事宜,而且年齡不能太大,因為這位管家還得肩負著同安娜玩耍,成為她的朋友,陪伴她長大這一重任。年齡差太多會有代溝。
而且最後還得由安娜親自挑選自己喜歡的人,這樣才算完事。
但克裡斯照顧了她認識了這麼多年,沒有一次聽他說起他父母的事,也沒見他請過什麼假去看望他的父母。
唉……
安娜越想越心驚。
她狠狠共情——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孩子啊!
她蔫噠噠地心想,什麼時候去道個歉吧。
不管是克裡斯還是父親。
書房裡。
老安都裡剛擱置下羽毛筆,就看到了桌案旁的邀請函。
“……”
信封偏暖色調,被小心翼翼地封口後用暗紅色的印章壓實,有著屬於王室的王冠的花樣象征著皇家的權利。
右側用藍墨水龍飛鳳舞地寫了一排花體字。
To Anna·Anduri
他略顯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捏捏山根。
那群天文學家怎麼看待授獎他不知道,但皇帝若是看到“安都裡”這個姓氏,那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是個政客,自然隻會看到自己所看重的東西。
授予榮譽?
老安都裡回想起了前幾天聽到的風聲。
老人一早就知道了這個宴會邀請。
王儲剛立,正需要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嫁入王宮,立為王妃。
說是封賞的晚宴,實際上也不過是看到了附屬的姓氏——“安都裡”,以此為由才對她產生了興趣,思考她帶來的政治價值罷了。
老安都裡近幾年已然在政圈淡出身影,一心安度晚年,過不了多久就要退休。但這些年積累下的人脈還是在的,被篩選入圍也不奇怪。
和皇家結親,說起來也算是門當戶對。
如果是普通貴族,安娜若是不喜歡丈夫,想離婚分分鐘就可以離,反正他們家就是慣著女兒;但如果是皇家王儲就不一樣了,哪怕老安都裡身為貴族,安娜一個嫁給皇家的女人,總是沒那麼容易脫身的。
他不想看到安娜在離開他們這座牢籠後,進入另一座牢籠,甚至卷入那些詭譎多變的政事。
但他這個人天生嘴笨。不會哄妻子開心,也不會哄女兒開心。
在上流社會的圈子裡,在老安都裡年輕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想嫁給他——畢竟他那張嘴,使得他的名聲相當不好。
現在都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了,兒子是個不掙氣的,女兒……女兒本來就是用來寵的!他以後的財產肯定大部分都會交給她,就是怕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說不定還打理不明白,指不定就給他敗光了!
這個時候結婚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如果她有了愛她的丈夫,丈夫自然有義務學習並幫助她打理生活中的事物。而她隻需要繼續看她的星星。
然而他傷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