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侍衛自太守府離開太守府時,門口的侍衛腰彎的比誰都狠,卻迎上她的一副神色沉重的臉。
比起對火災的水落石出,不如說她更想知道火災留下布片之人的身份。
下意識向腰間一摸,第一瞬摸到的不是纏枝紋錦緞,而是是侍衛服製粗糲的腰帶。服飾鬆垮,腰飾不住的往下掉,虞小枝忍無可忍,直接將那條腰帶卸下,拎在手中倒顯得正經些。
腰間鬆快下來後才意識到晨間出門還未用膳,街邊攤販的香氣不時飄來,腹中饑餓感更為濃烈。
春市的餘韻還未完全消除,市坊依然熱鬨,常言說,人多的地方口就多,市井閒言碎語有時也頗是有趣的。
虞小枝挑了一家肉看起來較多的麵攤,叫了一碗排骨麵,扯開木筷子等待端上來時不由得就聽見了隔壁桌子幾個人的閒談:
“這也太離譜了!你家遇見過嗎?”
“哼,要是祁神偷跑我家來偷東西,看我不叫他好看!”
“你也就嘴上說說,依他那身段,若是真能讓你抓住好一頓收拾,人家還能被叫祁神偷啊?”
“什麼祁神偷?霖州何時冒出的?”
虞小枝聽到樂處,屁股不由得往那桌的方向挪了挪。
“這你還不知道?其實以前咱們也不這麼叫他,從前頂多算個高明些的小偷罷了。”
“那如今?”
“小爺,您點的排骨麵來咯。熱騰騰的排骨麵定要趁熱吃啊!”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了那些人的話音。
未等她聽清那人答話,虞小枝麵前就擺上了一大碗鮮亮的排骨麵,嫩綠的蔥花被熱氣吹得顫動,光是看著就惹人嘴饞。
她忍不住直接挑起一大筷子麵,難得不用顧及禮儀,大口大口挑麵吃了起來,耳朵卻不忘擱在隔壁桌上。
那些人又開始說道:“約莫去年末開始吧,據說他從守財奴家裡偷出來三百兩銀呢!你們可要知道這守財奴為了看著自己的金庫下了多大血本,數年沒有一個小偷能順走一根雞毛。祁神偷一下子就是三百兩啊!”
“就因為這,就變成神偷了?”
“可不是,他呀……”
虞小枝啃著一塊排骨,卻覺得無聊了起來,漸漸的也沒心思再聽了。
八卦就是八卦,把那個勞什子祁神偷論的再神,到頭來也就是一個偷人東西的小偷,身段再好又如何?本質上和昨晚那個偷香火錢的人沒差,隻會鬼鬼祟祟的……
鬼鬼祟祟?
她好像記起來,昨夜出現在她窗沿上的男人,好似也是這般鬼鬼祟祟的模樣!
縱是模樣長的有幾分可人。
她喉間又不自覺滾動了一下,忙挑起一塊排骨大口咬上。
但那也不成體統!
要不要告訴父親?
可夜半闖閨房這件事,她到時候又該怎麼解釋?無厘頭的很,再見到那人的可能又小的可憐,不若還是回家檢查一下沒有東西丟失就算了吧。
虞小枝喝下最後一口湯,擦了擦嘴準備離開。
與此同時鄰桌的最後一句話也在這時幽幽然飄進了她耳朵裡。
“據說這祁神偷每每闖入人家都必會帶一樣東西走的。”
那若是沒有發現家中有物件丟失怎麼辦?
……
春市後幾天是祈福最盛的時節,多是農戶去祈求天降甘霖的,畢竟春雨貴如金是農戶們從小念到大的。
霖淵寺今日熱鬨非常,寺廟外擺了長長一列京城大人停歇的馬轎,瞧著簾子都是用上好的錦緞做的。
後院稚嫩的孩童讀書聲朗朗,一直傳到書塾旁鬱鬱蔥蔥的大樹樹梢,再悠揚著飄到寺外去。
作為巡察旁聽的大人也不由得入勝,回到自己曾經那段學塾時期。
而此時書塾不遠處的拱牆邊伏著一個少女,她密切的注視著裡麵人的情況。
她早已換上自己的衣飾,那身侍衛服不合尺寸的邊角硬的把她皮膚都磨紅了。
主廟及周遭祈福樹的人來來往往,到了下午黃昏過後,也就漸漸散了。
現下廟裡人並不算多,她來這隻是替自己醫書擔憂,如今一看,這塾裡坐著的幾位大人裡有許多都是她認得的。
京都禦史陳大人是她父親的舊交,左司巡撫安大人自她剛會蹣跚學步時就親手給她打了一個極精致小巧的學步車。剩下的幾人也可謂是看著她長大,但那都是京城舊事了。
自她阿娘死後到來霖州那段時間,她也甚少同外界交談。如今在這樣的地界再次見到熟悉的人,觸景生情還是有些悲涼。
“小施主,好看嗎?”
虞小枝猛然一回頭,被嚇了一跳。一個白胡須的老僧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後,學著她的樣子向書塾裡看去。
“啊?”
老僧緩緩開口:“小施主可是也覺得學塾修得好?若乾年前我們城裡還都在為沒有一處地兒供嬰童上學發愁,沒想到現在真有個這麼好的地方了。”
虞小枝不清楚他的意思,但順著他的話音,還是點點頭。
“修學塾之人乃從京城隱退的官員,亦是多年前的事了,他原是打算隻修寺廟的,見了後院這荒廢的院子忽發奇想便築了這書塾。你瞧,旁邊的藏書館也是他想出的。說起來,遇到這樣的活菩薩才是我們小廟的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