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掏出些許銀錠試圖糊弄,沒成想這看門的竟是極負責任的,“若是放人進去了,是要被殺頭的。命和銀子孰輕孰重我們自是分得清。”
最終便也隻得透過寢殿大門往內望了望,陳設一如往昔。
她們不久前還在那方石凳上談天。
虞小枝就這麼靜靜的在宮牆外靠著,直到轎攆摻雜著碎石聲擊破沉寂。
她察覺到身旁的太監都俯下身子,尚未察覺到什麼,直到一聲尖利的聲線明晃晃的闖入:
“大膽!見了太後為何不跪。”
虞小枝還未回神,卻是被那個聲音嚇了一跳,順著聲音望去,是一個戴高帽的首領太監。她趕忙跪下,雙腿酸痛地不自覺想呲牙,卻憋回去了。
“參見太後,太後萬福。民女冒犯,理當責罰。”
坐在轎攆上雍容萬千的那人點了點頭,口中倒寬容,讓她起身。
“難為你了,親自來宮裡一趟。看著天界兒,應是見不成了,早些回去吧。”太後眼神清明,望向死寂沉沉的寢殿似是惋惜地同她講。
小枝垂眸,她第一次這樣討厭落日。
太後金飾碰撞的聲音是現下唯一的響動,半晌,她再度開口:“哀家記得,虞尚書有兩子,你應是老二吧。”
她恭敬地點點頭。
“你哥哥如何?早便聽聞調回霖州,你們兄妹多年未聚,倒也算一件喜事。”
她愣了愣,分辨不清太後為何現下同她說喜事。
顯然她並不覺得方才太後說的兩件事裡任何一件稱得上喜,隨口道:“太後關切,民女倍是感激。”
高轎上的人頷首,不動聲色地望向她膝蓋處搓破的衣裙和彆扭的動作。
不明就裡地道出一句:“人啊,太過動情未必是一件好事。不該念的人像極不合時宜的衣裳,早晚是要換的。”而後揚長而去。
直到這時她才敢抬頭,心裡不明白這位太後的意思,再一低頭瞧見裙子上膝蓋處的烏黑,暗了暗神色。
虞小枝靠在馬車邊緣,疲憊的要命。她這一趟算是忤逆了父親的,難得明目張膽的逃出去過一回。
像他父親至死的忠心耿耿,對皇帝說一不二的性子是萬萬不會在未得傳召的情況下莽然闖入的。
因此想必在他得知虞小枝執意為之後定會暴跳如雷。
可她已經沒力氣管那麼多了。
但她這回算是真真的莽了,連最初的目的也未達到。
可她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皇帝為何……
九年前見到的分明同數月前見到的是同一人,不管再如何回顧再如何設想,她都無法把今日的皇帝和她記憶裡那個“榕兒跟屁蟲”聯係到一起。
短短的一個月,她周遭失去了兩個人。
整個人失神一樣,任由馬車拉著她往前。
京城嗎?想必一段時間不會來了。
她太累了。
許久沒闔眼的她終於在馬車的晃悠下陷入沉睡,夢裡她時而看見那日她在小鈴鐺家吃飯的畫麵,又看見沈清榕清冷的身形在她周遭輕柔的喚她。
不知駛出了多少裡路,她再度醒來是被一陣猛烈的顛簸搖醒的。
透過紗簾,她看見熟悉的打鬥場麵,人數並不多,像是尋常劫財的匪徒。
有個心善的小侍女眼尖發現一條能偷跑的路,走前不忘拉上虞小枝。她們二人悄悄下了車,彎著身子徑直順著樹溜到林子裡。
所幸這片林子茂盛,尚能躲藏,可沒想到這一側負責望風的匪徒正巧站在一棵樹後,兩人正好闖進他視線裡。
侍女體力弱,生命不幸葬送在匪徒的大刀下,血濺到虞小枝身上。
這一陣聲音驚動了劫完車上財寶的匪徒,瞧著她打扮不俗興許還能榨出些銀兩來。
虞小枝再度慶幸自己體力上佳,奈何多日勞累和方才的驚嚇交織在一起,日頭正烈,晃了她的眼。
聽著身後大刀霍斧的壯漢離她越來越近,她的頭腦卻不時發懵,侍女濺在她衣裙上的血是最後一根稻草,視線不爭氣的模糊開來,自己已經不知道跑到何處了。
想必,她這回應是能見到清榕姐姐了,也不算白來一趟吧。
直到聽力也模糊了,隻覺得身後好吵,混沌之中僅剩下的念頭便是——往前跑。
再然後,她實在沒力氣了,重重的倒在地上。
最後一刻,她好像聞到了一絲熟悉的……
青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