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黎都城內卻不見半分蕭瑟。市井小販走街串巷,販夫走卒吆五喝六。大有一派欣欣向榮之勢。城東的永祥街最裡有一座氣勢恢弘的府宅,一府就占了這街的大半,這府宅倒靜謐異常,無半點喧囂之氣。
秋風漸起,吹得窗外的樹枝沙沙地響,幾縷光透過枝葉灑進了窗內,映出點點光影。桌上的婆銀百花香爐燃得極好,升起煙來。一陣微風過,吹散了香爐煙。
玲意麻利地將窗戶關上,轉身端著剛沏的茶悄聲放在桌上:“郡主歇歇吧。”
長寧看著眼前堆疊地高高的賬簿,揉了揉眉心,端起茶甌抿了一口,又拿起賬本。這賬簿一看便是被人悉心改過,總覺得賬目不對,卻又一時之間找不到明顯的錯處。
“母親不在,他們倒是鬆快了,這賬簿還好意思送來叫我對賬,一個個都變著法子給我施壓呢。”
玲意一邊歸置著雜亂的賬本,一邊笑道:“如今國公爺和公主皆不在府中,三公子又還是個孩子,隻剩郡主來打理這些雜事,底下的人可不是要擺出些架勢來嚇嚇郡主。”
“這些倒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隻是母親入禁中侍奉太皇太後已經五個月了,父親和大哥哥遠在西北,二哥又慣是個沒蹤影的。”長寧站起身來,和玲意一起歸置著賬簿。
“三弟得了空,成日家招貓逗狗,和那幾個不學好的廝混,真是愁死我了。”
自長寧曾祖父起,家中就戰功顯赫。到她祖父時已威名遠揚,沈家軍紀律嚴明,忠心不二駐守著西北。她祖父被先皇封為秦國公,先皇又將自己的幼妹福康長公主許配給了她父親。老國公去世後,長寧父親襲了爵位,在長寧出生後,破例下旨恩封長寧為平陽郡主。
長寧上頭還有兩位哥哥。長兄沈承璟被父親帶去了西北,在沈家軍中曆練,幾年過去,也成了赫赫有名的沈小將軍。次兄沈承瑜對帶兵之事一竅不通,倒是對書香氣息著迷,隻因沈家富貴已極,怕再惹禁中忌憚,因而斷了科考之路。雖無法下考場一展抱負,但他雲遊四海寫了不少佳作,收獲了一眾追捧,成就了他“承瑜公子”的美名。
隻剩一個幼弟沈承?,家中疼愛,沈家老夫人在時,對他極儘寵愛。現而今,因由著父母兄長皆不在,他長姐雖知書達理,賢名滿都城,但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兒,身處內宅,許多事管不到。倒讓他成了個混世魔王。
先帝去世後,太皇太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剛登基的小皇帝便尊太後的意思,召福康大長公主入禁中侍疾。這位太後,原是先帝的昭儀,先皇後早亡,並未留下子嗣。皇子中又屬小皇帝最年長,因而榮登大寶。隻是這位登上寶座的小皇帝自小養在母親身邊,對母親言聽計從,太後一片孝心要召福康大長公主侍候太皇太後,小皇帝便依了她的意思。到如今已經五個月了。名為侍疾,內裡之緣由,在這都城世家之中,人人皆明。
長寧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剛及笄不久,就得承擔起府中女君之責,掌管起了家中大小事務。
“晉陽侯夫人的生辰快到了,赴宴和賀禮之事你去準備一下。”
“是,郡主。”
話音剛落,一位青衫少女快步進來:“郡主,表姑娘身邊的錢嬤嬤來了。”
長寧聽完,未及反應,倒是玲意快人快語,有些不忿:“怎麼又來了?”
“玲意!”
玲意看長寧有些生氣,旋即低下了頭,長寧也很無奈。
這位表姑娘,本姓柳,名雲煙,父母遠在江南,父親官職雖不大,但家中也算殷實。隻因她從小體弱,遍訪江南名醫也無法根治。傳聞黎都有一位神醫,能治世間不能治之症。因而她帶著幾位仆婦北上尋醫,隻是這位神醫長年蹤跡不明,她隻得暫居黎都,等著神醫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