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劍 你覺得他死不足惜,還是罪……(1 / 2)

吾非孤生竹 采芹人 4986 字 2024-03-30

閔中長歎一聲:“鬨事的是董姓大族,縣尹的副手左尹董厚就是董家的一員,幾年來,我送過多少錢財金帛都如泥牛入海,填不下他們的胃口,建房一事卻遲遲不見有回音。老父親死後,我和妻兒曾商量回齊地去,可是祖上離開齊地至今已近五十年之久,即便回去一樣沒有認識的人,和現在的境遇又有何不同,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我們小門小姓立足的地方了?”

韓維聽得氣憤難忍,剛欲問閔中想找哪個帶頭的報仇,閔中接著說道:“如果老父親丟了一條命換來我們苟安,我也無話可說,可是董家那夥人越發肆無忌憚,兩年前一個雨夜裡,將我們全家的錢財都搶了去,布匹全部扔至雨中,我唯一的兒子,當時跟你差不多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拿刀要和他們拚命,我掐著他的腰攔著,哪知對方也有個年輕的小子,要在眾人麵前逞能,他,他把我唯一的兒子也打死了。”

閔中忍耐著悲痛,沒掉下一滴淚,眼中卻滿是悲傷和絕望,繼續道:“孩子的娘忍受多年的苦和驚嚇,和村裡的人吵也吵了,罵也罵了,看見兒子死在雨中,一時想不開也投身井裡。如今,隻剩下我和女兒兩個人。這兩年我散儘家財定要找個俠客,替我殺了那夥為虎作倀的人,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就是仇恨。”

韓維又怒又驚聽他講完,閔中的絕望和悲痛或許自己能理解一點,仍似有希冀的問:“縣尹、郡守真的不管?”

可能再次回憶過往令閔中增加痛苦,他大口飲掉一碗茶水擺擺手道:“我不管了,沒用的,他們都是吃人的雙頭蛇,看似兩張嘴,其實和董家是一個肚子。我隻有用自己的方式了結此事。”

韓維直截了當:“你想殺誰?”

閔中道:“冤有頭債有主,我隻要三個人死,殺我父、兒之人,還有左尹董厚。這三人死了,我再無憾。”

韓維道:“你方才提起還有個女兒,如今何在?我若替你報了仇,你必安心死去,你的女兒怎麼辦?”

閔中道:“少俠放心,我已經替她找好人家,做了多年生意也有幾個可靠的朋友,女兒已定了婚娶日子。”

韓維想到師父萬事置之度外的性子,難怪拿了幾塊碎銀就答應閔中殺人的請求,但凡有點俠義之心的人必會幫這可憐的漢子,他痛快的答應道:“給我幾日時間。”

閔中道:“少俠若真能替我報仇,就是我們閔家的恩人,我下世為人再報答您。”

閔中離去後,韓維靜坐思索了一番,他的仇人看似隻有三個,其實是一群,即便殺掉那兩個殺他父、兒的人,也不過是兩個衝動的可憐蟲,其他作惡的人依然逍遙法外。也不能全信閔中的一人之言,還需實地細查一下。

等至半夜仲昆才回來,韓維替喝了酒的師父倒水解渴,求助的問他:“師父,閔中的仇得不到伸張,迫不得已才找到您,您必定了解過此事,有什麼要提醒告誡我的地方?”

仲昆問:“你聽他一人之言後,有什麼想法。”

韓維道:“那兩人確實該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董厚雖沒有帶頭鬨事和殺人,他作為左尹,飽其私囊、包庇犯人、縱容家族人為非作歹,斷閔中伸冤的路,他才更可殺。”

“你腰間已有了盧侯賜的令牌,是個能獨當一麵的劍客,為師要你記住,切莫隨意取人性命。許多劍客以為拎起利劍,憑著自己心中的正義就可隨意奪人性命,他們隻配叫屠夫。”

韓維道:“正邪本就一念之差,要怎麼判斷自己的正義是眾人口中的正義?”

師父道:“那容易,你多問問眾人,問問他們如何看那件事。”

第二日韓維就去董村打聽事情經過,又在鄰村的一些村民口聽到許多一樣的答案——董家那兩人該殺。他們講述的事情與閔中說法無二,這些鄰村的人抱著事不關己的心態看待事情或許更中肯,都覺得閔中是個可憐人。

他在董村轉了一圈,看見閔中口中拆了一半的老房,殘垣斷壁,雜草荒蕪,想象閔中每日像個乞丐一樣窩在一間僅能遮雨擋風的屋中淒楚可憐,他來人世走一遭,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倘若不能報仇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吧。

當年殺了閔中父親的董姓男子董三,是個遊手好閒的賭徒,韓維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守了兩日,子夜董三回家時,韓維輕易將他打暈擄走,扔在離董家村較遠的漁舍中,由師父仲昆看守。

下一個目標是殺閔中之子的少年。

他打算以一樣的方式擄走殺人的少年,在附近蹲守兩夜都不見破落的院中有人走動,心下疑惑是不是守錯位置。

寅時三刻,他拎劍破門而入。

聽見動靜,從一麵破舊的簾子後麵匆忙走出一個麵色滄桑的女人,暗夜中也能看到她驚恐的眼神。

屋內很安靜,後半夜清冷的星輝從小窗戶透進來,女人沉默一會,彎腰撿起剛才受驚嚇落在地上的衣服,平靜的問:“你一定是閔中叫來取我兒子性命的人?”

韓維心持正義,沉聲道:“你教子無方,任他殺人,與閔中的兒子相比他已多活了兩載,讓他出來。”

女人的聲音從暗處幽幽傳來:“閔中常在村中淒厲的大叫,一定要報仇,他真的做到了。隻是我兒子殺了閔中之子,卻是受人蠱惑,他還小……你隨我來。”

韓維低身跟婦人進了內間,屋內一股黴味撲麵而來。一盞豆子大小的油燈點亮,屋內破舊不堪的陳設從暗處慢慢顯現,隻見床上坐著個神情恍惚的男子,頭發淩亂,眼神呆滯,看臉卻十分稚嫩。

婦人“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央求道:“兩年前他才十四歲,那夥人趁著雨夜糟蹋閔家,他們把我兒子也帶去說是撐場麵,他們起哄、蠱惑、拍手,我兒就這樣稀裡糊塗犯下大錯,他確實做錯了,也受到懲罰,沾了人命的手令他成了現在的模樣,他已經成了瘋子。閔中與他們有仇,我又何嘗沒有,他們欺侮我們孤兒寡母,那日雨夜去了幾十口,為何偏偏鼓動我的兒子動手。”

韓維佇立原地十分矛盾,是非對錯用什麼去丈量,這個女人的兒子年少被人蠱惑犯錯,又好像錯的不是他。

婦人痛哭央求道:“他已經成了瘋子,您就放過他吧,好歹讓我有個活下去的希望。”

董村賭徒董三的失蹤,頓時謠言四起,都傳言閔中請到了嗜血如狂的劍客,欺負閔家的那些人惶惶不安,更有一些膽小的,把曾經搶閔家的錢財偷偷還回去。

縣尹的手下董厚,因居住在城中,擒他就困難些,何況謠言已傳至董厚耳裡,聽說他花高價請到一個壯漢做貼身護衛。韓維想要抓他看來不是很容易。

不便示人的事情往往都在後半夜進行,那時狗都睡了。以往跟著師父外出時都在半夜蹲守偵查,萬物俱寂,天地間僅他一個清醒的人,哦不對,師父也精明的像個做賊的。

韓維抓董厚是在閔中找來的第八日,也是在後半夜動手。秋日的星辰很稀疏,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他悄悄翻入院牆內,貼著牆沿摸索到董厚房前。他白日裝作賣醃菜的小販早把董厚的家摸清。

廊下有團黑影,呼聲如雷,韓維猜到是董厚高價請來的壯漢,這會確實是睡覺時辰,不禁覺得好笑:“找這樣的瞌睡蟲做護衛,真是有意思。”

新露頭角稍顯稚氣的韓維確實小看了這個漢子。

自韓維翻身進了院內,壯漢就察覺有人靠近,隻裝睡引那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