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拂曉,拉著盆景的三輛犢車停在苗圃的小道上準備出發,仲昆騎馬領頭打陣,韓維頓後。
從苗圃的門剛出來,韓維就看見站在路邊的海棠,她身邊的丫頭提著一盞燈籠,燈籠中的火還亮著,發出暈黃的光。
他跳下馬走到海棠跟前,問:“天還沒亮你來此做什麼,來了多久了?”
海棠給自己找個笨拙的借口:“剛到。我來是要你從郢都給我帶些好玩的東西。”
“你喜歡什麼?”
“郢都畢竟是國都,富足繁華,你隨意挑些舒窯沒有的東西給我帶些來。”
韓維笑道:“這可就難了,想天下你沒見過的東西也難找。我一定給你帶好的來。快回去吧。”說完就騎馬離去。
貨物太過沉重易碎兼路途遙遠,車馬行駛的小心翼翼,師徒倆一路上一前一後慢慢前行,相安無事。為抄近道,仲昆一直選擇走人跡少道路平整的小道,在曠地休息時,仲昆指著一道遠山對韓維說:“過了那座山就是齊國。我們走的道乃楚齊邊界,盜匪較多,你我需謹慎。”頓了一下笑道:“到了郢都辦完正事,你就去逛一逛城中的繁華,與舒窯不同。”
“早就想去郢都城看看新鮮。”韓維給師父遞了一袋水,問:“到了郢都在哪裡落腳?還是直接運送至宮中?”
仲昆道:“我與郢都的姚禮姚工正熟識,先到姚府安頓,再選好時間將貨物送至宮中。”
韓維吃驚道:“師父還認得姚禮?從來沒聽您提起過。”
“姚禮是盧侯爺曾經的門客,品性佳、善言辭,後盧侯因身體抱恙歸鄉養老,將姚禮舉薦給黃陵侯做門客。算起關係來,我和他既是同僚又是摯友。你知道姚禮?”
韓維點頭道:“我記得他,五歲那年我偶然間撿著一個孩子,正是姚禮家的一個公子把孩子帶了回去。”
“胡說了,哪裡輕易就撿個孩子,想是你記錯了。”
“師父,正因為撿孩子這樣少見的大事,我才記得十分清楚。姚禮和我父親同為黃陵侯效命,師父為何沒提起過此人?”
仲昆慚愧地笑道:“為師也是用得著人的時候方想起他,到郢都雖說有接待的府邸,那麼多雙眼盯著,我又不善與他們打交道,才想起姚禮這人。”
“剛才還說是摯友。”
“渾小子,用不著的時候無需聯係,用著的時候傾儘全力,這不是摯友是什麼?”
從舒窯城到郢都緊趕慢走差不多二十天,駕車的人和牲口都十分辛苦。盆景用紅綢裹的很嚴實,凡看見的人都要交頭接耳猜測是什麼珍奇玩物。路上遇到過一撥十幾個人的匪徒,仲昆舉出盧侯的令牌,因是官家車隊,那夥人也沒敢動手,退居兩側送著車隊離開。
郢都的姚禮早幾日前接到仲昆的書信,排下宴席迎接多年不見的老友。
仲昆一行人到姚府時,姚禮已垂袖等候多時,二人見麵又摟又拍,都恨沒多長幾張嘴訴說近況或回憶回憶往昔。
聽說有貴客要來府中,喬臨溪就把承辦家宴一事的活攬在身上,騎馬帶著兩個老奴東市西市采購魚肉蛋,又聽說貴客有十多人,都是食腸大的漢子,那還得多準備幾張宴幾,府中宴幾不夠用,她硬著頭皮去張小公子家借了兩張來。
這孩子啊,小時候玩在一塊總是打的你死我活,如今嘴上有了幾根絨毛,反倒都害羞起來。張小公子已經不是當年動不動就哭兮兮的男孩子,見喬臨溪需要案幾,根本不需要家仆幫忙,他卷起袖子露出粗壯的手臂一聲不吭扛起桌子就往姚府去。
十四五歲的兩個孩子到一起反不如小時候打架來的自然,張小公子搬了三張桌子累的渾身是汗,紅著臉對喬臨溪道:“都給你搬去了。我家桌子金貴,用完後你隻能喊我搬。”
喬臨溪當了真,趴在宴幾邊研究半天,道:“就是木頭做的,根本沒鑲金。”
“總之你隻能喊我搬。”想見一麵想說上幾句話,還真是費勁。
宴席上坐的都是男人,喬臨溪好奇的“舒窯人”長哪般模樣自然是看不見,拎著單獨盛出來的飯去找青青同吃。
姚禮和仲昆寒暄一陣後瞧見身他身後的少年,笑問:“此是少君?”
仲昆撫須笑道:“我沒有家室,此子是我收的徒兒,亦當犬子養著,叫他譚昭就行。”
姚禮讚許道:“少年英氣,氣度不凡,真得你真傳呐。”仲昆被幾句恭維話誇的心花怒放。
似不甘落後,姚禮忙指著席下三子和喬原向仲昆一一介紹。
仲昆見喬原生得儀表堂堂,正要恭維,姚禮說:“這孩子是我外甥喬原,從小跟著我長大,也似一子。”
韓維本對喬原的名字沒有印象,聽到是姚家外甥,忽然想起小時候的那次賽犬,有個牽著小黑狗的少年說他暫住在舅舅家,可能正是此人。這些年他經常會想起林中被遺棄的嬰孩,掛念他是否還活著。如果喬原就是把嬰孩帶回去收養的少年,正好趁此機會打聽下那孩子的現狀。
宴席結束後,仲昆帶著姚禮等人去觀賞欲送進王宮的八盆古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