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原慌忙給她使眼色不要再多言。他向前走幾步,從懷裡拿出錦盒捧在掌心:“先生,我們從郢都而來,因王宮要甄選郎中騎,我有幸在舉薦的名額之列,願求一把好劍傍身,謀職護主。”
柳先生咽下嘴裡的酒,咂嘴細品一番後才問:“你們老遠從郢都來,就為了一把破劍?”
“先生之名遍布天下,出自您手的刀劍怎能用‘破’字形容?”喬原忙奉承一句。
這位白衣的柳先生承其父誌,擅能鑄削鐵如泥的利刃,但他與其父親不同,覺得刀劍乃血腥之物。他無法預料出自手中的刀劍會奪什麼樣人的性命,不受約束無限製的鑄刀恐會遺害無窮,向來都是看來人的品性而接活。
他父親在世之時,很多自稱豪俠劍客的人登門求劍,父親雖留下“鐘吾鍛刀師”的名聲,確也命喪於自己鑄的刀劍之下。他接手父親衣缽之後,除了為百姓鑄些農耕器具外,一年隻肯鍛兩把“鐘吾劍”。
他見茅簷下這兩人確實有官宦人家的氣質,非脾性陰晴不定殺人無數的江湖劍客,終於招呼院門前的小童沏茶給喬家兄妹,道:“你說的話我也不能全信,我生平最厭惡砍砍殺殺的人,能從我這裡得到劍的人隻有那麼幾個,即便是懲奸除惡的俠義之士,拿刀必要飲血,此也是我深惡痛絕的。你們拿了刀,會在什麼情況下殺人?”
喬原心道這柳先生的問題還真難回答,不在生死抉擇的時候又怎知會不會殺人,他討厭用他的刀殺人,那就避開這個點,遂小心翼翼回答:“我是個粗人,想的也簡單,隻為了能順利得到國君身邊郎中騎一職,仰慕柳先生的盛名,希望從您這兒得把好劍錦上添花,從未想過要用劍奪人性命。”
臨溪也道:“是的先生,我們用劍隻為公,絕不是濫殺無道的匪徒。”
柳先生慢裡斯條看著他們:“既然喝了你的酒,那就留下多住幾日。我很久沒有再鍛劍了,普通的刀劍倒是可以打幾把解悶,不過,我的劍價格不菲。”
喬原忙拜謝,又將錦盒獻出,輕輕放在柳先生跟前的桌麵上,臨溪見狀,也把夾在臂膀中的銀狐裘忽的抖開,偌大一條裘氅在這初夏季節陡然給周圍又平添幾分熱度,可能是激動過頭,她居然走近柳先生在他毫無防備之下將狐裘披到其身上,誠懇介紹:“柳先生,現在正夏,您一定體會不到我這份心意多誠懇,等過了秋就知道它的好了。”
柳先生對她的舉動無奈至極,僅這片刻就捂了一身汗,脫下狐裘遞給身旁的小童:“拿去收好。”又對臨溪笑道:“我已經感受到它的暖意,多謝了。”
他打開錦盒拎著玉佩的墜子冷笑一聲,指著牆角一口木箱道:“看到箱子了沒,你們去看看,要多少有多少,都是求劍之人送的東西,我也不是風雅騷客,不想玷汙了這些美玉。”
一旁小童為了顯擺箱中“珍貴的廢物”,把箱子端來給二人見識,果真一箱瑪瑙翡翠軟玉,紅綠黃紫,幾乎把顏色也收集齊全,隨便拿出一塊都價值不菲,被柳先生這麼一糟蹋跟河邊彩色石頭沒有兩樣,臨溪都心疼起來:“先生,玉如君子,棄在這裡多可惜啊。”
柳先生說:“我又不是君子,它們不過是一堆石頭。”
臨溪從袖裡摸出一塊綠玉與箱中之物對比,仍舊替它們可惜:“要不是我已經有一塊美玉,真想向柳先生討要幾塊。”
柳先生聞言倒來了興致,摸著烏黑齊整的胡須打量她手中的玉:“你的是什麼美玉,竟然不稀罕我這箱‘寶貝’?”
不等她答話,喬原出聲解釋:“隻是塊有點瑕疵的碎玉。”
柳先生笑道:“不便拿出來欣賞就算了。在我這住著,可不是賞花看月,後麵打鐵房有的是做不完的事情啊。”
二人離了柳先生的茅屋徑直往打鐵房找事做,喬原低聲責備道:“為何把玉隨身攜帶?我叮囑過多次,莫要輕易拿它出來,就不聽我的話。”
臨溪實在難以理解他的謹慎,駁道:“有什麼要緊,是我母親的東西,我帶在身上隻希望它能護佑我而已。”
原本以為四五日可以拿到劍,轉眼都過了八天也不見柳白衣的身影,喬家兄妹在打鐵房有點熱也有點焦躁。為在柳白衣心裡留下好印象和打發時間,兄妹倆上山砍了半年用的柴火,犁了茅廬周邊可耕的地,幫打鐵漢子們錘出一把又一把的犁、鏟、刀。
喬原問打鐵的師傅們:“打了這麼多鐵器,都送哪裡賣去?”
師傅們回:“山外的鐘吾城,你們來時看見的集市,都賣給來此做生意的商人小販,他們收購鐵器再運到外地售出,柳先生僅一人就養活了我們幾十口人。”
喬原:“柳先生鍛一把劍需要多長時間?”
師傅:“先生很久沒有動手鍛劍了,前段時間聽他說要鍛一把試試手,你算是來的巧,往日裡求劍的人都給攆走了。柳先生要動手鑄劍必是十分仔細,估摸著也要半個月。”
臨溪搖頭咂舌道:“這是往昆侖山求劍也比這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