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臨溪把劍握緊在胸前遲疑不敢靠近。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能不能等我緩口氣再跟你解釋。”韓維在懷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個綠色瓶子,伸長手臂遞給她。
屋裡的聲音和動作都安靜後,臨溪才發覺夏日的夜空晴朗,星輝從窗戶擠進來一片朦朧的光,借此光芒,她能看見倚靠在床邊人的大致輪廓和他遞藥的手臂,他仰頭閉目靠在床腿有氣無力,剛才的一句話像在安慰,字字溫和輕柔。
臨溪慢慢伸出手,一把將藥瓶搶抓在手中,抵在胸口重重的噓上一口氣,問:“傷在哪?我看不見,現在能不能掌燈?”
窗外一片寂靜,並沒有追殺和犬吠聲,季府的人沒有追殺到此,“點上吧。”
她點上一盞油燈,跳躍的火苗將二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輕輕托出。終於看見他的真麵貌,是張煞白憔悴的臉,汗水把幾縷碎發打濕緊貼在額頭,左手擱在腿上自然張開,掌中都是暗紅的血,這副虛弱不堪的樣子還真讓人同情。
臨溪低頭看了眼他給的藥瓶,一眼瞥去,身體一顫,不禁低聲“啊”出聲音,隨即克製了驚慌。方才藥瓶經韓維的手時黏滿鮮血,這片汙血正在她手掌露出猙獰的模樣,令人瑟瑟發抖。
無奈,韓維支起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接過她手中的藥瓶將上麵的血跡在衣服上抹淨複又遞給她,又掀起衣裳把她掌中血擦掉,一番動作過後他都能感覺到肩膀血液汩汩流出的聲音,暗嘲道:“我都要小命不保了,還要替她擦乾淨瓶子,到底是這點血跡可怕還是一竹簍蚯蚓可怕?”
韓維問:“有酒嗎?”
臨溪慌忙道:“有,有半壇,你要喝?”
韓維擠出一絲笑意:“洗傷口,再把藥敷上。”
傷口的疼痛令他無暇顧及其它,因而他犯了一個荒唐的錯誤,他站在喬臨溪跟前把腰帶解開了。
夏日衣衫單薄,沒了腰帶束縛的衣裳鬆垮垮掛在身上,剛要扒開衣服褪下衣衫時,忽覺得不對勁,他動作稍頓,抬眼看下喬臨溪的反應。
喬臨溪攥著藥罐杵在他跟前目瞪口呆紋絲不動,桌上的小油燈足以將他結實的腰際暴露無遺,那塊衣不遮體的男人的肉/體。
他確實無心的舉動在臨溪看來是輕薄是取笑,熱辣辣的淚水不中用的往下滴,“你脫衣服做什麼?”
韓維忍疼皺眉把衣服重新裹緊,側過身歉疚道:“臨溪姑娘,傷處真的很疼,我……”此事還真不好解釋,說是一時大意或是有一瞬間將她當作了好兄弟金河,可誰信呐。
他的轉身,赫然露出背後醒目的傷口,鮮紅的血肉往外凸翻和衣服纏在一起,整個背都被血濡濕。喬臨溪驚恐地盯暗紅的血跡,嗓子說不出利索的話:“你,後麵都是血,會不會死?”
“再不上藥就會死。”他一本正經。
喬臨溪平複心境,人命關天管他什麼男女之彆,將韓維扶坐在地,親手褪下他的衣服,把半壇酒儘數傾倒在傷處。酒沿著他的脊背衝出數條血痕,忍痛的雙手捏的骨節發白,外翻的血肉在藥粉下痙攣顫動。直至喬臨溪一把將突出的肉摁回去,此人都沒吭一聲。
真是條漢子,她不忍見他無聲忍受,奚落道:“疼就喊出來,這個時候還要逞能。”
劇痛使他的嘴像塊獨立出去的疆土,不歸自己管了,張了半天才發出聲音,且嘴硬道:“我不怕疼。”
臨溪把一件洗淨的衣服撕成布條,笨拙地綁好傷口,又給他穿上剛才的血衣,處理好後才退兩步重重坐到床上。可笑從前總是嚷著和喬原做俠客,原來鮮血淋漓的傷口就足夠她魂飛魄散。
藥粉清涼的藥性注入如火焚燒的血肉中,身體一陣舒暢,韓維這才有力氣借著微弱的燈光端詳臨溪姑娘,她真的嚇壞了,坐在床沿渾身發抖,雙手想並攏卻始終叉不到一起,像隻被按在虎爪下的小鹿。
韓維在道謝之前特意查看下衣著是否得體,被她穿的整整齊齊,輕咳一聲道:“多謝你,臨溪姑娘。現在你有什麼要問的,我一定如實回答。”
臨溪用劍輕敲地麵示意他坐在她腳下,她則高高在上,形成一種姿勢上的壓迫,問:“你是惡人還是好人?”
韓維老老實實盤腿坐在地上,微仰起頭,嘴巴囁嚅幾下,第一個問題就難以回答,他自認為是好人,可死在他劍下的人卻不這麼認為,稍作猶豫就肯定道:“好人。”
“誰在追殺你?”
第二個問題也很難跟她解釋清楚,輕聲問:“這個能不能不回答?”
臨溪立即用拇指推開劍鞘,露出一寸長的利刃:“才第二個問題就想避而不答,信不信我現在把你供出去?”
韓維發現她的雙目中各有一盞油燈,像墜在黑潭的星辰,純澈清亮,選擇無條件的信任她:“縣尹季瑕有勾結郯國的嫌疑,我奉命暗查此事,剛才潛入季府時被發現,一路被追殺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