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問:“此前你見過安平沒有?”
這個問題讓李偃一驚,生怕韓維將他在地牢中見過安平一事說出來,私設地牢一事可大可小,他緊張地等韓維回答。
“見過一次,去年在李偃府上。”
臨溪道:“李護衛,你是不是想說韓維見過安平的傷疤,可以隨意編造個謊言。”
“難道不是嗎?”
“安平是個馬夫,韓維僅見過他一次,誰會頭次見麵就盯著一個下人的胳膊細看至此?”正說著,她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走到安平麵前遞給他,像哄小孩一樣:“這個給你玩,你能不能記起什麼?”
安平畏畏縮縮接過匕首,突然渾身顫抖起來,眼睛空洞地目視前方,嘴裡囁嚅著旁人聽不懂的話。
李偃見他有發作的危險,近幾年他發作的次數越加頻繁,慌忙阻止道:“你給了他什麼?安平近來很不穩定,千萬彆讓他誤傷了侯爺。”
這把匕首是韓維留給她護身用的,安平對匕首可能會熟悉點,不曾想他的反應竟如此大,她驚詫之餘想奪回匕首,安平卻用雙手將匕首緊緊護在胸前,不給任何人靠近,身體仍然不住的顫抖。
喬臨溪隻能無奈地說:“送給你了,好好想想這是什麼刀。”
韓維盯著安平的眼睛,那雙眼似布滿霧氣的黑潭,空無一物,他抓著安平的手臂問:“大哥,你是不是想起什麼,那晚你說回來就教我練劍,我已備好劍多年,你難道要食言?”
黃陵侯突然拍下驚堂木,大聲問:“韓維、喬臨溪,你們二人說了這麼久,皆是猜測和推想,並無任何真憑實據能證明韓郢清白,唯有張仲這個人證還遠在千裡之外,你還有何話說?”
喬臨溪道:“我要說的話多著了,人證物證都有。事情具體是什麼樣子,就看你們願不願意相信。請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被攙進大堂時,李偃的臉幾乎變了顏色,心頭壓抑恐慌,幸好老母她並不知實情,也不怕他們從她口中能有所得。李老夫人從容和善,對幾位大人行禮後就落座在李偃右側。
喬臨溪走至李老夫人麵前半蹲下身問:“老夫人,還記得我嗎?”
年近八十的人行動和說話都略顯遲緩,老夫人認出是長明公主後起身行禮,慈祥地笑說:“你是不是那位來過我府上的公主哇?”
喬臨溪拉著她的手,如小輩一樣問候老夫人:“正是我,老夫人近來身體安好?身體還是時常酸痛嗎,骨頭還疼嗎?”
“多年頑疾,我都已習慣了,沒有大礙。”
臨溪輕聲輕語問她:“老夫人,您二十年前患重疾,後來服了一粒丹藥,藥到病除、起死回生,老夫人是哪一日服了藥,此藥又是怎麼來的,您老還記起來嗎?”
李偃扶著他母親,手指暗暗用勁,嗓子發癢輕輕地咳嗽兩聲。
老夫人不緊不慢說:“太久了,我記不清具體是哪一日,好像是很炎熱的天,我曬了被子和舊衣。那粒藥丸是吾兒從一位遊醫手中重金買下。”她拍著左側李偃的肩膀,滿足的說:“我重病那段時間,他一刻不曾離開,日日守在床邊服侍、照料,勞而不怨。突然有一日,有一位神仙似的的老遊醫站在大門外搖鈴,交給吾兒一粒藥丸,我服用後頓感神清氣爽,連睡三日才醒來。”
臨溪不住的讚歎:“李郊尹真乃孝廉第一人。他真的一步都不曾離開過老夫人身邊嗎?有沒有吃飯,或睡覺時離開,或離開過三五日,七八日?”
李偃憤憤道:“你這是在曲解誤導我母親。”
老夫人被帶來司敗署時並未被告知何事,但在堂上坐了這片刻,已察覺今日堂上能聚這麼多達官顯貴,必然是為要事而聚,她隱約感覺到李偃成了眾矢之的,不知道怎樣回答才能幫到兒子,她很緊張小心:“一刻也不曾離開。”
“老夫人,您心地慈祥,為何要說謊呢?”
喬臨溪向眾人說:“方才你們也聽見了,李老夫人服用藥丸後留下了一個症狀,那就是全身骨頭經常酸痛麻癢,如萬隻螞蟻爬過,想必這症狀也不用我多說了。”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不停,李老夫人略顯心焦地望著兒子,李偃則盯著長明公主。
黃陵侯沉默不言好一陣,暗道:這丫頭將事情前因後果說的毫無紕漏,就是缺少物證難以服人。“你雖說的合情合理,卻無證據,不能聽你一家之言,出於公平起見,李偃還有什麼要說的?”
李偃起身走到堂中,道:“編造謊言、捏造不存在的事情是何等的輕易,而我要自證清白又談何容易,站在司敗大門外看熱鬨的人以後將會如何看待我。當年韓郢出事時,我在鄉下祖屋中侍奉老母從未離開過,正如我母親方才所言,她那時候服用的丹藥確實出自一位老遊醫之手,遊醫來的那日,我母親的一位熟識剛好來府上問候她的病情,母親那位熟識癱瘓在床多年,不宜到場,這一點侯爺可派人去詢問。安平智力有缺陷故被親人遺棄,收養他時李旭在場,他方才也已作證,長明公主捏造的其他誣蔑之詞,李偃無需辯解,與我毫無關係。”他剛落下話音,一個小吏就退了出去。
喬臨溪哼了一聲,道:“你有預謀在先,遊醫來無影去無蹤,用他在你母親熟識的麵前演一場戲,真是很完美。”她神情振奮的對黃陵侯高聲說:“侯爺,李偃夥同王雄兄弟裡應外合盜竊知命及南螺珠,這一點韓維去過西封,核實了王家兄弟和李偃的關係。第二,韓郢親口對張仲說盜竊者乃李偃,隻不過張仲為報恩隱瞞真相,南楚張仲的話派人一問便知。第三,李母身體有服用知命丸後的骨骼酸痛的後遺症,這是李母親口承認的。他為治母親的病不惜殺害九條人命,他的目的和犯罪的手段我與韓維已說的清晰明澈,還請侯爺治他的罪。”
韓維剛欲向侯爺開口降罪李偃,突然,一小吏進堂通報道:“侯爺,一個自稱王武的人求見。”
此話剛落音,頓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驚的目瞪口呆,喬臨溪和韓維難以置信的彼此互看。
“帶進來。”
進來的人一身武夫打扮,滿臉絡腮胡子,生得十分魁梧彪悍,見了黃陵侯也不行禮,孤傲的站在堂下。
黃陵侯厲聲喝問:“堂下何人,這等無禮?”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王武,也是他尋了多年的人。”他指著韓維,眼中滿是挑釁的意思,“我是王雄之兄。三天前巷間傳遍了司敗將要重審二十年前南螺珠一案,都在傳言凶手是李偃,我特為李恩公的清白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