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陵侯問:“你為何要證明李偃的清白,你與他是什麼關係?”
王武道:“李偃曾救了我,替我們兄弟倆安葬在那場洪水中死去的所有家人,還替我兄弟王雄在宮中謀取一職,他是我們的恩人。”
韓維走近王武,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是當年在宮門處向環列尹雷大人通報假消息的男子?”
王武憤憤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三十多年前西封大水,羊仙村被淹,韓郢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但是他貪生怕死,下令把船隻撤走,眼睜睜看著我們全家都淹死在水中,此仇與你的仇相比,如何呢?”
韓維怒道:“洪水乃天災,洪澇未來之前,我父親已多次勸說百姓離開村落,等洪水退去再回,你們有幾人聽他的了?他當年隻是領命遷移戰馬,完全可以不顧羊仙村安危,可是他留了下來助你們固堤,最後卻落得這樣下場。”
王武也圓睜雙目大聲說:“船再向前劃一丈遠就能救下他們所有人,韓郢卻跑了,是李偃李大人回頭救了我。”
韓維一把揪住王武的衣襟,此人也是他的仇人之一,無法忍耐心中的怒火,要落拳時黃陵侯拍響驚堂木。
王武猛的推開他,冷笑一聲。
喬臨溪從後麵扶住韓維,指著王武罵道:“有眼無珠的混賬東西,那條船上有二十多條人命,再遲疑下去,一船的人都得替你家人陪葬,孰輕孰重?韓郢若真膽小怕死,他早牽著戰馬走了,還輪得到你在此誣蔑他,你早淹死了。”
王武整理下被抓亂的衣裳,轉身麵對黃陵侯,眼中沒有一絲害怕,是痛下決心後的平靜,是風止後的那潭深水,他說:“二十年前的南螺珠一案,是我們兄弟二人策劃的。”
事情已經超出黃陵侯預計的程度,他萬萬沒想到會出現王武:“大膽刁民,在司敗大堂上,你若有半句虛言,必重罰。”
“我和兄弟王雄活下來後,經李偃大人推薦來郢都謀生,李大人可憐我兄弟二人遭遇,幫王雄在環列隊中謀了一職。我們在郢都安生下來,對韓郢的仇恨也在心中生了根。那日王雄告訴我,他被韓郢選中護送南螺珠去齊國,我們知道終於有了機會。原本計劃是盜竊南螺珠嫁禍給韓郢,借司敗之手除掉他,怎奈王雄失敗了,被韓郢重傷在林中。
我及幾個兄弟帶著南螺珠欲逃走,逃至半途時想到王雄又死在韓郢之手,我心有不甘,王雄死了,但韓郢有黃陵侯撐腰,他一定罪不至死,於是幾日後我們又返回殺了韓郢。我早已過夠躲藏埋名的日子,前幾日聽巷間傳聞,都說恩公李偃才是南螺珠的主謀,連國君都知道此事,我特意來請罪,還恩公清白。”
雷瓊問:“如果是你帶著兄弟殺了韓郢等人,那宮門前向我揭發的人又是誰?”
“我一兄弟爾。”
郭巨力道:“你們共幾人,如何能打過司敗,殺了囚籠中的韓郢張仲?”
“我兄弟能在飯食中下藥,那司敗的飲食中又為何不能,天氣炎熱總有要喝水的。”
韓維盯著王武這個粗獷的中年男人,如果李偃說的不假,他是個有家有室的人,便揀他的軟肋處下手:“宮門外假傳消息的大胡子男人就是你。你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身上,編造這樣一個謊言無非是報答李偃,先不說你的謊言經不住推敲,就算你說的天衣無縫,這是丟命的事情,難道就棄妻兒不顧,你看看我的下場,也將是你妻兒的下場,李偃值得你這麼做?”
幾日前湯付群找到隱居鄉下的王武,說李偃可能會因二十年前的舊案被問責,甚至會丟命,若是王武還記得當年的恩德就該做些他該做的事情,湯付群蠱惑道:“你如今兒女皆已成人,若是沒有李偃,你能有如今的這一切?”
王武雖仗義豪邁,麵對生死他默然不語。
湯付群臨走時扔下一句話:“李大人不至於讓你妻兒流落街頭。”
王武湊近韓維低聲說:“他救我一命,安葬我父母家人,此恩值得我報答。”
黃陵侯聽不見堂下他們二人的聲音,斥責道:“這是司敗公堂,不是你們交頭接耳的地方。”
王武高聲說:”事先給環列尹傳消息的不是我,是我的一個兄弟。”
黃陵侯道:“南螺珠何在?”
“我非貪財之人,那珠對我而言毫無用處,事後就被我扔進了水中。”
正當眾人在驚訝之餘,喬臨溪以迅雷之勢對王武打出一掌,王武反應不慢,側身躲了過去,那一掌像打在棉被上,惱的她緊接著又推出一掌,利索的抬腿將王武重重踢倒在安平腳下,安平受到驚嚇像隻無頭蒼蠅,拚命的搖頭,又抱著膝蓋縮在一角。
喬原見喬臨溪突然出手,剛要拔刀向前,已見韓維跨步上前拽住了她。
剛才那兩掌用勁太大,把腹部刀傷扯開,喬臨溪咬著牙高大聲說:“不是我胡來,你們看看王武這身功夫,連我兩掌都躲不過去,指望他從司敗手中殺了韓郢,可信嗎?除非司敗是飯桶。”
郭巨力小聲說:“公主,方才此人說在水中下了藥,不知真假。”
王武站起身怒容滿麵:“你是何人,這公堂之上也可動武,難不成我可以帶刀而來?”
韓維見她腰側滲出梅花似的血跡,任他此時再心痛,這樣的場合他也無可奈何,沉聲在她耳邊說:“你幫我夠多了,回去休息吧。”他抬首對幾步開外的喬原道:“喬兄,長明公主受傷了,你帶她回去。”
臨溪道:“彆急,還有好戲呢。”
這時一個小吏呈了份書信到黃陵侯手中,她立即壓下剛要說出口的話。喬原扶她坐回位置。
黃陵侯看了手中二十年前韓郢的親筆書信,此信已泛黃褪色,墨跡卻也不難辨認,信中皆是囑托張仲後日出發需注意的事項,對王雄之事也是一句帶過:王雄乃八年前洪水中得命的西封人氏,前幾日偶然得遇,此人身世淒慘,無所依靠,故選在護送隊列之內。
黃陵侯覽信後問韓維:“此信既是寫給張仲,為何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