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夜昨晚本就沒睡好，又瘋了一天，這會實在是沒體力了，“我也不了。”

“我也。”程誌話都懶得說了，簡單附和了一聲。

羅毅略帶鄙視地看著三人，還在客廳裡跑了幾下表示自己的不同，“體力也太差了，這就不行了。真替你們未來的性·福擔心。”

男生是激不得的，更何況是這個年紀的男生。三人幾乎是立刻從地上跳起來對著羅毅互毆，雖然下手並不重，因為真的累了。等一頓操作結束後，幾個人是徹底沒力氣了。

程誌靠在百裡夜旁邊，“晚上讓他們把飯送進來吃吧，沒力氣走去餐廳了。”

另外三個人也不想動了，都沒有異議。

百裡夜是第一個站起來的：“我先去洗個澡。”雖然他也是累的不行了，可是還是敗給了潔癖，在沙灘上滾了一下午，他真的沒辦法直接這樣子吃飯。

即使是在房間裡也不行。

套房的兩個房間都有單獨的浴室，裡麵有浴缸也可以淋浴。

回到房間，百裡夜從行李箱裡找到換洗衣服和乾淨的內衣。雖然他帶了一個不算小的行李箱，但是裡麵大部分是他的畫具，隨身物品倒是沒有多少。他不算是多麼認真的人，但是決定了的事卻很少改變，既然想要好好學畫，那就會堅持下去。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原因放棄，但是卻不能接受因為外界的原因被迫放棄。

所以要減少這種情況的可能性。

簡單洗過澡後，百裡夜走出浴室的時候沈天南也回到了房間。

看到他走出來，沈天南從手機抬頭：“洗完了？那我洗了。”

百裡夜擦著頭發走向書桌，“水還挺熱的，你慢慢洗。”

他想趁著這個時間整理一下思緒，下午畫了幾幅速寫，他想添加一些細節。除此之外，慢慢找回畫畫的感覺之後，他覺得靈感也同時複蘇，想儘快記錄下來。

他找了一個新的畫冊專門整理各種設計理念，不過現在看起來就和塗鴉差不了多少。

他沒有什麼太多的遠大誌向，隻想儘可能的做自己想做的，畫自己想畫的。

他記得在大海裡打鬨的時候幾個人臉上單純的笑意，那是不帶著任何功利，沒有任何理由，隻是因為少年人的純真和直率的樣子。

拿起筆，他想把當時的那份觸動記錄下來。

其實他一直不算是多麼多愁善感的人，甚至很多時候是屬於沒心沒肺的，但是有些畫麵是非常能夠觸動他的。

例如他非常喜歡熱鬨、團圓、集合之類歡愉的場麵，而不能接受落寞、孤單、安靜。

想到這裡，他的思緒再次飄到某個身影上。

如果這幾個形容詞是用在他身上，好像，大概，也許，不是那麼難以及受。

想到那個男生，他才發現原來這些他一直抗拒的詞語可以有更深層次的解讀。

不同於以往他所習慣的畫風，百裡夜突然心血來潮畫了幾個暗黑係的設計圖。大麵積的塗黑，再畫上了他以前從沒畫過的骷髏、骨頭、毒蛇類的圖案，有點龐克風的影子但是又和市麵上的龐克圖案不太一樣。

少了些恐怖，多了絲寂靜。

可是放下筆之後，他還是不太滿意這些所謂的創作。

即使是有某人的影子在腦海裡，他也不覺得這種風格是適合他的。

他不是被黑暗吞噬的，不是在黑暗中掙紮的，也不是接受黑暗的。

他像是完全沒有發現身邊的黑暗，隻是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仿佛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他不需要接受什麼，不需要掙紮什麼，因為他並沒有發現自己周圍的黑暗。

甚至，百裡夜覺得可以從他身上看到光環，也就是他自身發光發亮的象征。

簡單點說，就像是偶像劇裡主角出現的時候，時間會靜止，鏡頭會透出暖光，音樂也會變得舒緩。一切的一切都在訴說，這個人就是主角。

百裡夜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是想到鐘離念，而且他還好像非常了解這個他其實根本不算認識的男孩。

有些事情解釋不清。

可能也隻能用“命中注定”四個字來解釋了。

百裡夜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四個字。

沈天南洗完澡，一邊用浴巾擦頭發一邊走出浴室，目光落在正在發呆的百裡夜身上。

“問你個事。”回過神，百裡夜覺得沈天南應該可以解除自己心中的疑惑。至於具體原因，他也說不清楚。

“你有沒有過覺得非常了解一個人，但是實際上你們並沒有過多的接觸？”

沒想到會被問這樣一個問題，沈天南短暫的思考了一下，“有可能你們之間有相似之處，看到他會讓你想到自己，會讓你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許你並不是多了解他，而是通過他更了解自己。但是我們最不了解其實就是自己，所以可能你才覺得你了解的是對方。”

百裡夜不覺得自己和鐘離念有什麼相似之處，他是吵鬨的、熱烈的，而對方卻是安靜的、寂靜的。

“也有可能你們上輩子是夫妻，這輩子才會覺得熟悉。”沈天南皮了一下。

這更不可能了。

沈天南又恢複正經：“其實我覺得你應該考慮的，是你是不是特彆在意這個人，而自己又為什麼會在意這個人，這個人和你身邊其他人的區彆是什麼。”

“那你家那位的特彆之處是什麼？”問完之後百裡夜又覺得這個例子和自己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樣，可是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什麼更合適的。

“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沈天南沒有和彆人說過自己和顧雁北的事，可是卻三番兩次和百裡夜提起，自己也有點不可思議。

大概是憋得太久了，需要有一個聽眾吧。

“他不是有一天變成了我的特彆的人，從小他就是我的特彆的人。我跟你說過我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我的身體不太好，他就每天陪在我身邊。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是特彆的。”

“你的情況卻是，某天你遇到了一個人，你覺得這個人和彆人不太一樣，但是你又不知道為什麼不一樣。其實你可以直接去找這個女生聊聊，也許更多的接觸會讓你更加清晰自己的想法。”

“女生？”

百裡夜腦海裡想的是完全不同的身影。

沈天南輕笑一聲：“其實要我說你就是情竇初開，產生了以前沒有過的情感，所以才會覺得困惑。其實說白了就是喜歡上了。”

“我說的是個男生。”百裡夜說。

沈天南的臉色立刻沉重了，斟酌一下，還是開口：“百裡夜，你是不是……”

“嗯？”百裡夜沒有理解沈天南的沉默。

“我直接問了，如果說錯了你彆介意，”猶豫一下，他還是說了，“你是不是很在意這個男生，想認識他、了解他，”他看著百裡夜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歡他？”

聽到沈天南的問題，百裡夜頓時愣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你……什麼意思？”

沈天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他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改變彆人的人生軌跡，畢竟這條路是很難走的，很多人最終都會放棄，或者違背了自己的本意。

“在意可以分很多種。我在意你，在意程誌，在意羅毅。咱們一起出來玩我很開心，你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可是我也在意顧雁北，他開心我更開心，他難過我更難過。我想要照顧他，想要把最好的都給他，但是我也想他回應我，想讓他的眼裡隻有我一個人。你對你在意的那個他是什麼感覺？”

百裡夜知道沈天南喜歡的是個男生，也從來沒覺得這件事本身有什麼問題，可是他從來沒有這樣想自己。

不過如果真要套在身上……好像也沒有什麼彆扭的感覺。

有些口乾，舔舔嘴唇，他艱難開口，試圖理清自己的想法，“我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喜歡男生。沒遇到過。但是我也沒喜歡過女生。我就是覺得他很特彆，和我認識的其他人都不一樣。我有點好奇他的事情，但是好像沒有想過一定要認識他什麼的。”

其實百裡夜想的很簡單，有把鐘離念當做設計的靈感，偶爾會想到他，但那是除此之外，真的沒有彆的想法。

“夜哥，有些事我還是要跟你說，不管你現在對他是什麼感情。”沈天南整理了一下思緒。

“這條路很難走，大部分的人最後都放棄了。如果你沒有一定要喜歡男生，儘量不要喜歡。那個人，你們可以做朋友，可以做最特彆的朋友。但是有可能的話就儘量不要發展成戀愛關係，這個社會並沒有那麼包容。學生時代的我們可能還生活在象牙塔裡，但是那畢竟不是現實。”

其實有的時候學校裡的殘酷一點也不比社會上少。

“那你為什麼到了現在？”百裡也問。

沈天南苦笑，“因為沒有選擇。我不是選擇喜歡他，也不是選擇喜歡同性。我就是喜歡他，因為是他，所以喜歡。”

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麵前這麼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情感，百裡夜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清清嗓子，沈天南故作輕鬆地說：“今天的戀愛小課堂就到此為止了。不管你最終怎麼選擇，感情是沒有對和錯的，隻要你對得起自己就好，對自己的感情負責就好。當然，也儘量不要傷害那些在意你，對你好的人。”

話題的發展方向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百裡夜需要點時間消化這些內容，再好好想想剛剛沈天南提到的可能性。

“不過說真的，”沈天南輕笑一聲，“如果藝術的道路太難走，你可以考慮學哲學。跟你聊幾次天，我覺得我的腦容量都不太夠了。你問的問題也太深奧了。”

百裡夜不是什麼喜歡思考的人，畢竟放棄比思考要簡單多了。但是他最近好像確實疑問特彆多，而沈天南也莫名其妙又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他的聽眾。

想想還真的是有點不可思議。

“洗完沒，飯馬上送來了。”程誌推門走進來，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南哥身材不錯啊。”程誌還伸手摸了摸沈天南的腹肌。

百裡夜這才發現沈天南洗完澡隻穿了條短褲，漂亮的八塊腹肌和人魚線就這樣明晃晃的袒露在外。

沈天南連忙找了件T恤套上，“在家這樣穿習慣了。”

縱使百裡夜說了不在意他的事，沈天南還是更加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和尺度。意識到這一點的百裡夜有些感慨，果然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有些事知道了也就不能當做沒發生過了。

“走走走，吃飯。”百裡夜先一步拉著程誌離開了房間，把隱私還給沈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