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念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剛剛醒來的大腦還有些懵，他看著白白的天花板，有些茫然。
眨了眨眼，大腦開始恢複工作。
他受傷了，現在在醫院。
鐘離念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嚴重的傷，身上到處都在疼，一切的感受都是他以前不曾有過的。
突然，他感覺到有誰牽著自己的手。
微微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顆黑漆漆的腦頂。
被握著的手抽搐了一下。
那顆頭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是百裡夜。
“怎麼睡在這？”鐘離念的聲音依舊沙啞。
看到鐘離念的那個瞬間，百裡夜立刻露出了笑容。昨天晚上他醒了好幾次，迷迷糊糊中以為鐘離念醒過來是自己做夢。
但是醒來看到鐘離念就這樣子看著自己，才終於踏實了些。
“就想陪在你身邊。”百裡夜笑著說。
也許是因為大腦終於恢複了正常，昨天晚上聽著還沒反應的話，今天卻讓鐘離念的耳尖開始發燙。
“身上疼不疼？”百裡夜問。
鐘離念雖然醒了，但是臉色依然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百裡夜心疼的不行。
“還好。”鐘離念說。
“彆逞強。”
鐘離念不是一個會示弱的人，總是他覺得全身上下都在痛，他也不允許自己示弱。
可是看著百裡夜擔心的眼神，他改口了。
“……有點疼。”
百裡夜歎了口氣，鐘離念傷的這麼嚴重，絕對不可能隻是“有點疼”。
“小念，養傷不是靠忍的。你不告訴我哪裡不舒服，不告訴醫生，是不會好的。你跟我們說，才能對症下藥，懂嗎？”
道理他都懂，但是讓他性格本是如此，短期內根本改不了，“我儘量。”
“乖。”百裡夜又揉了揉他的頭，他太喜歡這個動作了。
“再過一個小時徐主任應該就來給你檢查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以吃點流食。你想吃什麼？我去給買。”
“不用了，我不餓。”鐘離念真的沒什麼胃口，全身上下痛的讓他一點多餘的力氣都沒有。
想到醫生說的鐘離念患有輕微的營養不良和消化性潰瘍，百裡夜又有些難受。其實鐘離念一直在打營養針，不吃飯沒什麼大問題，但是他就是覺得一定要“吃”東西才行。
下午的時候，徐主任來了，帶鐘離念去做了一個全麵的檢查，確認他現在沒什麼大問題了，隻要安心養傷就可以了。
“那我可以出院嗎？”鐘離念問。
這個病房一看就花了不少錢，鐘離念想早點回家，能省就省一點。
“其實是可以的。”骨折手術後基本就可以回家靜養了，“但是你家裡有人照顧你嗎？”
鐘離念想了想，母親要上班，姐姐要上課，都不可能請假。“我自己可以。”
徐主任被氣笑了，“同學，你當你是受的什麼傷？你可是骨折，你右手右腳和肋骨都斷了，路都做不了。你告訴我你自己可以什麼？”
“我……”鐘離念剛要說話就被百裡夜打斷了。
“我們再商量商量，徐主任今天辛苦你了。”
把徐主任送走了，百裡夜坐到病床旁邊，“你想出院？”
“嗯。”
“你媽和你姐都不能請假照顧你吧？”百裡夜直接說出了鐘離念的顧慮。
鐘離念沒說話，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情況，說自己照顧自己幾乎不可能。可是他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
“這樣吧，我去你家照顧你。”百裡夜其實希望鐘離念可以多住院一陣子，他照顧起來比較方便。
但是鐘離念想回家，他也隻能支持。
“那怎麼行。”彆說鐘離念不同意，鐘離晴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仿佛知道鐘離念在想什麼，百裡夜說：“你媽和你姐走了我再過去，他們回來前我就走。早上我先去你們班把當天的作業卷子什麼要過來，白天我們一起學習，你教我。怎麼樣？”
百裡夜提出的條件還是很誘人的，鐘離念也想不出什麼更好地辦法。
可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等會你媽下班過來，我去和她說醫生同意你出院。你在你媽麵前裝裝樣子，儘量像自己可以自理，讓她放心。”百裡夜繼續說。
“你讓我考慮考慮。”鐘離念還是不想麻煩百裡夜。
“好，你媽來之前決定好就行。”百裡夜是有私心的，他想陪在鐘離念的身邊，想照顧他。可是如果鐘離晴或者鐘離思在家，他肯定不方便每天過去。
這是他現在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一直到鐘離晴來醫院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鐘離念是在想更好的辦法，百裡夜是在看鐘離念想辦法。
鐘離晴推開病房門的那個瞬間，鐘離念看向百裡夜，“夜哥。”
百裡夜沒有說話，但是他知道鐘離念的這聲是答應了他的提議。
“小念你怎麼樣了？早上我來的時候你還在睡覺，好點了嗎？”
百裡夜推到床尾處，把空間留給母子二人。
“好多了，醫生說我恢複的很好。”鐘離念笑了。
這是百裡夜第一次見鐘離念笑，不是那種扯扯嘴角的淡笑，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笑。鐘離念在和母親聊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隻是盯著那抹微笑。
真好看啊。
“百裡夜，你說。”
“嗯？”百裡夜回過神來。
“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對不對？”鐘離念用眼神提醒他他們的計劃。
“啊，對。阿姨，徐主任說了，鐘離念恢複的非常好，可以回家靜養了。”百裡夜連忙說。
“白天家裡都沒個人，萬一有什麼事怎麼辦？”鐘離晴微蹙著眉頭，“要不我請假吧，在家照顧你。”
“不用了媽媽。我現在也就是躺著，也不需要有個人看著。你早上幫我把飯準備好就行，我中午自己熱熱就能吃了。”鐘離念連忙說。
“阿姨，要不這樣吧。中午午休我可以去看看鐘離念，反正學校離你們家那麼近。我剛好也可以把他們班的作業帶給他，這樣他課業也不會落下太多。您覺得怎麼樣？”百裡夜說，下午商量的時候他竟然忘了還有午飯這件事。
鐘離晴在研究所工作，最近剛好開始了一個新的課題，想要請假確實不太容易，要不然也不會這幾天一直麻煩百裡夜了。
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那你白天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聯係。”
“好。”鐘離念又笑了。
雖然決定了要出院，也不是立刻就能出的，還是要做一堆檢查保證真的沒問題了醫院才能放人。
第二天鐘離念被帶著在醫院的各個科室都跑了一邊，做了各種檢查。到最後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做什麼檢查了，隻是乖乖聽話，醫生護士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最終回到病房的時候鐘離念覺得快要累趴下了。
本來就剛醒體力不好，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動了。
徐主任跟著他們一起回了病房：“檢查結果明天就能出來，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明天下午可以給你辦出院。但是一定要記得，回家之後多靜養，多躺著，千萬不要勉強。學習也要多注意休息，身體才是本錢。”
“好。”鐘離念應道。
最終檢查結果，鐘離念恢複的還算不錯，勉勉強強夠讓醫生放他回家。但是醫生還是交代了一大堆注意事項，才最終放他們走。
百裡夜從醫院附近的商店買了一把輪椅，推著鐘離念離開了醫院。
“小夜你快點回家吧，這幾天真的麻煩你了。等小念好點了，你來家裡吃飯，阿姨給你做好吃的。”等出租車的時候鐘離晴對百裡夜說。
“阿姨我送你們回去吧。這個輪椅不太好折疊，而且我家很近，走回去隻用5分鐘。”其實他就是不想那麼早離開鐘離念。
“那晚上留下來吃飯吧。”鐘離晴還是很喜歡百裡夜的。
“不了阿姨，我晚上有點事。”
第一次去丈母娘家（雖然鐘離念還沒同意），不能是現在這個邋遢的樣子。這是百裡夜莫名其秒的堅持。
“那下次。”鐘離晴也不勉強。
終於等來了出租車，百裡夜非常麻利地把鐘離念扶到後座坐好，再把輪椅折疊好放到後備箱。
到了鐘離念家的樓下，鐘離念又有些慶幸讓百裡夜一起跟來了。
因為他家的大樓，沒有電梯。
而他家住在6樓。
他本來以為自己沒什麼事，可是在出租車上的顛簸已經讓他胸腔非常不舒服了。
鐘離念本來的意思是讓百裡夜扶自己一下，慢慢走上6樓。
誰知道，百裡夜把輪椅從後備箱拿出來之後，直接一個公主抱把鐘離念抱了起來。
“你……”第一次被抱，鐘離念立刻臊紅了臉。
百裡夜低聲在鐘離念耳邊說：“本來想背你的，但是怕壓到你的肋骨。反正那天你出事的時候，我已經抱過了。”
沒等鐘離念的臉更紅，百裡夜用正常的音量對鐘離晴說：“阿姨，輪椅先不要管了，我先把鐘離念抱上去。”
鐘離念雖然覺得這個姿勢非常羞恥，但是他也沒有力氣掙紮了，隻能乖乖地靠在百裡夜的懷裡。
百裡夜則是非常享受這個時刻，6樓根本不夠他發揮的。
鐘離念身上沒有鑰匙，兩個人隻能在門口等著鐘離晴。
“小念，有些話你昏迷的時候我說過了，但是我覺得現在還是應該再說一次。”等了幾秒百裡夜才繼續說下去。“以前是我不對。有些事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我不會再勉強你了。但是我隻是希望你有事的時候會想起我。你都不知道，這次出事你打電話給我我有多開心。雖然我肯定不想你出事，但是你第一時間是打給我的，我就特彆開心。”
鐘離念不忍心說他隻是回撥了最後一個號碼而已。
“你們走的好快啊。”鐘離晴的聲音及時打破了些許曖昧的氣氛。
打開門後，鐘離念指著自己房間的位置。從來沒有人來過他的房間，讓他有些不自在。
百裡夜倒是沒有介意，也沒有好奇地左看右看，徑直地把鐘離念放到床上坐下，“你休息吧，我去把輪椅搬上來。”
“輪椅不用了吧，我就在家裡，也不去彆的地方。”鐘離念靠在床頭，呼吸有些費力。
百裡夜揉揉他的頭，“在家也先用輪椅吧。恢複才是最重要的，不要那麼逞強。”
把輪椅搬上來之後百裡夜隻是簡單地和鐘離晴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再去找鐘離念就離開了。